“清风,你怎么样了?”白明月莫名醒来,她内心慌乱,看着周围。小小的房间,应该是很长时间没住人了,也就简单收拾下,墙角的蜘蛛网还在晃动。墙体甚为破旧,此刻泥块脱落,露出里面的青砖本色,这是村中常见的筑房材料。身旁还躺着一个人,正是自己的丈夫,她忙呼喊着。
“啊……”且清风长舒一口气,缓慢悠长。听得妻子的声音,这才睁开双眼。
“醒了,你醒了。”白明月很是开心,甚为急切。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哪里,我们不是……”
“我们确实死了,不过君夫人把我们救活了。”且清风站起身,活动筋骨,见身体已无大碍,说道,“这是哪都不记得?真是过了几天好日子,你就忘本了。这是我们的家,是且家村的屋子。”
“我说怎么眼熟呢。”白明月下了床,四周看了看,果真还保有印象中大体的样子。她想起什么,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君夫人又是谁?”
“走,他们在外面等着呢,我带你去见见。”说完,便走出房门,白明月不明所以,跟在身后。
“你醒了?”
“你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君夫人’?”且清风看到,四人站在一起,其中有那晚交手的凌不弃和独不恨,看来是绝煞四兄弟了。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一些人,站在另一边。他们中间,站着一名女子,甚是年轻,似乎自己也比她年长不少。其实,他已然知道,不过还是下意识问道。
“不错。”
“且某不明白,如今我那处所已被你们占去,按理说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为何救我?”
“杀害于你,并非我的本意,我不想你死,救人也是理所当然。”君夫人经历此遭,知道但凡星介人死去,灵魂出窍之时,会在躯壳徘徊。那么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当然是亲眼所见。
“只怕不是这么简单吧?”且清风笑道。“那晚打斗中,不恨姑娘手下留情,意欲让我归顺夫人,恐怕有此原因。”
“且先生,实不相瞒,我有此打算,你意下如何?”君夫人笑道。
“不知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按理说对方高手如云,自己区区星介,应该没多大价值。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站在他面前,说道:“你长年深入北姈,与游牧部落打交道,劫了不少钱财。”
“哎,信先生,这等事情,如何能光明正大言语?”杜岫凡一旁劝阻,说道,“既然且先生夫妻二人已经苏醒,不如到续魂阁一聚,到时再作商讨,诸位意下如何?”
“多谢杜师爷美意,我夫妻二人刚死而复生,正巧腹中饥饿难耐,就如师爷所言。”且清风当即同意,之前与官府打交道次数多了,杜岫凡他还是熟悉的。
“既是如此,就如先生所言。”君夫人看了众人一眼,便打道回府。她的本意,是将他俩带到此处,触景生情,并许诺重建家园,便于拉拢。可是,且清风显然是务实的人,没那么特别在意眼前的记忆,从他并不怎么留恋的眼神中不难而知。反观白明月,几乎三步一回头,单单是这院子与院墙,也看了多眼。
续魂阁中,又是一片喧嚣吵闹声,正在庆贺远居阁的并入。如今商道打通,一改从前,朝廷默许,不再围剿,担心受怕的日子一去不返,各人如何不开心?而且有人传言,君夫人的下一步,是与北姈人打交道,要么做生意,要么就是劫掠,可不管哪种方式,收获都必将满满。人群中,有不少是之前且清风的手下,他们对于北姈,可谓是门清。听他们言语,那里牛羊遍地,马匹成群,人参、枸杞等名贵草药如同白菜,只要能拉回来与昂国交易,随随便便就是一笔大财。对于北上这件事,他们早已迫不及待。
而阁楼中,则是另一番景象。
“听闻先生有‘鬼商’之名,久仰,久仰。”且清风对那男子说道,之所以率先打招呼,仅仅因为在且家村他说自己劫掠的事。
“且都尉客气了。”
“都尉?”
“实不相瞒,占下远居阁,是为贸易铺垫。且先生深知北姈风俗习性,地势交通也了然于胸。君夫人有意与北姈打交道,你是不二人选。”信无常说道。
“你的意思,让我统领一支队伍?”
“不错,我正有此意。”君夫人站起身,说道,“因为利润巨大,正当贸易的话,北姈难免眼红,毕竟他们也时常南下。考虑到这层因素,信先生建议我们组建一队人马,以护送为由,深入北地,保障商队安全,让商品能彼此流转。”
“怕不止于此吧。”且清风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说道。
“不错,财富的积累,从来都不是一点一滴!”信无常坦然道,“南北互市,利润着实丰厚,在任何一个商人眼里,都是不错的买卖。可是,与整个国家相比,这些只不过是蝇头小利。如果我们想在短时间内聚集能才财富,只能靠非常手段才行。”
“据在下所知,唯有抢劫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莫非君夫人是让且某重操旧业?”且清风开玩笑道。
“且先生多虑了,”杜岫凡开口道,“我宣国府长年与北姈打交道,深知与我们商人自由买卖相比,他们却是统一安排。也就是说,北姈朝廷扶持专一部门,背后操控商业贸易,无论是商品的种类、数量与价格,都是深思熟虑后定下的结果,以此来控制需求,严重阻碍我大昂国发展。”
“原来如此,我说这些年来几番掠夺,获益有限。”且清风恍然大悟,接着问道,“你们是要我摧毁这庞大的根基?”这未免不大现实,他不可思议问道。
“情报得知,北姈人有自己的一套管理方式,以都城为中心,权利层层下放。而眼下,只要将地方机构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让其在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借此无插手的时机,双方自由买卖,倒不是什么难事。”信无常解释道。
“那不知‘都尉’这一官职,能统领多少人马?”且清风问道。
“两千人,战马五百匹。”杜岫凡说道。
“五百骑兵,外加一千五百步兵,拿下一小小边防城镇,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且清风毕竟打过仗,有过统领经验,说道。
“且先生深谙用兵之道,这点我们远远不及。”君夫人见他似乎已经答应,说道。“信先生已命人私下添置商品,只待北姈有所骚动,便能大赚一笔。首笔钱财,用以垦荒募民,发展农事。且家村便在计划之内。”
“且某可以答应,不过有一事需提前告知。”
“但说无妨。”
“以军事为主旨的商贸交易,只怕不是长久之计,即便初次得手,日后北姈定有所防范。”他看着信无常,说道,“只怕到时候故技重施,反而弄巧成拙。”
“且先生未免太小觑我信某了,”信无常说道,“休养生息是为固本。如今整个宣国府尽在夫人的掌控之下,政令统一,商贾位列其中。北姈如此心机,难道我们就不会吗?”
“信先生的意思,借此时机,壮我宣国府人丁,而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相比需求而言,我们的镔铁、丝绸、瓷器、盐茶等,更具有主动权。”君夫人说道。
“且先生可能有所不知,正因地处边陲,宣国府素来以军事为主,民生一事,只能延后。如今朝廷内忧外患,补给全无,也只能靠自己。”杜岫凡说道,“北姈正是抓住此种要害,频频侵扰,流民增多,耕地减少,谈何发展?不仅如此,还在商贸之中暗加控制,为的就是遏制发展,让宣国人民疲惫不堪。长此以往,只怕战端一开,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我对宣国府如何,并无兴趣,”且清风说道,“不过劫掠一事,倒是我的老本行。只不过对象变了,之前是牛羊马匹,如今是人了。”
“好,”君夫人见他同意,说道,“大家举杯,预祝我们首开得胜!”
“干!”
“首开得胜!”
“满饮此杯……”
一桌子人个个开心不已,各自举杯说道。
“相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屋内,对着浑身酒气的且清风,白明月说道。
“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其实很简单。”且清风感觉嗓子干燥,便满满喝了一杯水,这才解释道,“君夫人听从鬼商信无常的建议,财富是雄图霸业的基础,商贸是赚钱的不二法门。这峡谷两端,扼守出入,如果不能统一管理,商道自然开不起来,所以她先拿下续魂阁,而后再攻打我们,自然颀慕华默许。毕竟在君夫人的扶持下,他现在可是知府了。”
“那为什么要救我们?”白明月自从得知相公在漠北之时邂逅高人,练就一身奇异的本领,所以对死而复生之事,也并不感到蹊跷。
“他们要么能力出众,星介积攒甚多,要么善于谋划,可运筹帷幄,但是,”话锋一转,他已坐在靠椅上,说道,“与北姈交易,正常商贸利润不能满足,只得靠非常手段。”
“什么非常手段,”白明月隐隐猜出来,“莫不是让你去抢劫?”
“不错,不过和以往相比,这次不是劫掠牛羊,而是人!”
“怎么,让你带兵打仗,攻城略地吗?”白明月不敢相信,小小一方势力,还敢如此放肆!
“那倒不至于,眼下就是打击一下对面的地方衙门。”他想了想,说道,“不过以后怎么样,可说不准。”
“原来是看重你的领兵之道,才将我们复活。”白明月焕然大悟,不安道,“君夫人给你多少人马?”
“五百骑兵,一千五百步兵。”
“这么多?”她吃惊道,“当年你参军之时,由小小士兵开始,累功迁官,最高也不过是百夫长。如今统领二千人,你……”
“怎么,不相信你丈夫的能力?”且清风说道,“想当年在行伍之中,即便不曾遇到漠北高人,没有这一身奇怪本领,我敢冲敢拼的勇猛,再加上懂得谋划,小小百夫长绰绰有余。如今星介加持,二千兵马,有何难处?”他内心一直不满曾经的官职升迁,认定背后必有人为的操作,不然自己不会仅仅以百夫长的职位退役。
“那你可得小心,既然决心为那女子效力,务必尽责。”既然相公心有理想,意欲在军队之中拼杀,自己也当支持。
“这个你自然放心,而且君夫人这里高手如云,连绝煞四人也甘心为其效力,其能力可见一斑。我想此次出征,意义重大,她绝不会让我一人冒险,必定派出几人辅佐与我。”且清风当然知道四兄弟的江湖地位,堪堪凌不弃那一记狂刀,不知胜出自己多少倍。
“既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白明月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又要和往常一样,你外出征伐,我在家里等你了。”
“老婆,”且清风话风一转,面色骤改,不再严肃沉着,而是换上了笑意,说道,“你的作用也很大,在家中等我,我心中一直挂念。正是有了这个信念,我才能早日回到你的身旁。”说着,便站起身,向这边走来。
“且清风,你要干什么!”白明月大声问道。
“不干什么,这么晚了,该休息了。”说着作势要扑过来。
白明月怒气陡生,不知哪来的力量,“啪”地一声,巴掌直接拍在他的脸上,呵斥道:“滚!”
“这么晚了,你让我去哪啊?”他脸上火辣辣的,双手捧着不断揉搓,满眼无辜,问道。
“出去!今晚在走廊过夜。”白明月下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