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进温暖的被窝里,诸杭已经记不太清了今天具体是什么时间回来的。
不过,他清楚的记得白玉走的时间。
“四点三十二了。”当时白玉说,说完她猛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从鼻子发出重重的一声“哼”,似冷笑又似叹息。然后,她就起身走了。没有跟诸杭告别,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那么,当时的自己在干什么呢?诸杭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想道。
好像,当时自己也是像现在这样,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但那会儿自己眼前是那条从县城中心横穿而过的河。
诸杭眼前的天花板上有一道光,不刺眼,却也明亮。
这一道光不是诸杭房间里的灯所发出来的,实际上,在他洗漱好了,刚进入房间后,就关上了房间里的灯,他是摸黑钻进被窝里的。
那光是从没有扯严实的窗帘间透进来,他家在三楼,所以这应该是小区的某盏路灯,瞅准了他房间窗口的那一丝罅隙,偷偷的溜了进来,蛰伏在屋内的天花板上,像一把没有刀柄的利刃,随时准备着伺机而动。
这本应是一幅让见者心生警觉,并应随时做好应战准备的画面,但此时的诸杭并没有发现这束光的不怀好意,他的心思完全放在了今天下午白玉给自己讲的故事上了。
白玉说的那个叫石头的男孩,应该算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吧。他们的爱情故事白玉在讲述下,铺垫的很长,开始的很快,结束的更快。
但这并不是让诸杭对白玉的故事念念不忘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白玉有意隐瞒掉的七年多的时间。
七年多。
七年可以发生很多事,会让一个人改变很多。在这七年多的时间里,白玉都做了些什么?又有哪些改变呢?
有关这些问题,白玉没有回答。诸杭还记得她听到这些问题时的反应,她在笑,是一种云淡风轻,无关紧要的笑。
或许,这也算是一个回答吧。
诸杭在白玉没有告别就离开的十几分钟后,表情木然的掏出手机给所长高震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了,所长在那头“喂”了一声,他也“喂”了一声,之后双方就是一阵沉默。所长沉默是在等待诸杭汇报情况,诸杭沉默的就有些莫名其妙了,他像是在等待着所长那边的情况。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所长先开口了,问:“今天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啊?哦,”当时的诸杭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连忙说道:“今天?今天白玉这儿没说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跟我讲了她和石头在一起了,还有就是在一起后两人的生活琐事,什么平时都在哪儿吃饭啊,吃的什么啊,买衣服啊,带她玩什么的,好像石头对她不错。”
“那她有没有说他们的收入来源是什么?”电话里所长认真的问道。
“啊?”诸杭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他想到了所长会相信他的谎言,可他没想到所长会对谎言的部分这么上心。
“这个,她没说,我也就没问。”诸杭说了一句完全是真的谎言。“明天,要不明天我再问问。”诸杭心虚的补充道。
所长说:“哦,好,我知道了。”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所长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诸杭的心里也是一片平静,完全没有说谎者的心虚。
诸杭的谎言埋葬了今天他和白玉小情侣似的碰面,以及白玉有意隐瞒的七年多的时光,可能他的谎言会像这样被另一个谎言埋葬,也可能会被拆穿,但是,管他呢?
就这么又在原地坐了好久好久,久到公园里的人越来越少,久到天色越来越暗沉,暗的看不清河对岸那棵杨树枝丫上的风筝,诸杭才想起来该回家了……
诸杭终于发现了头顶上那把“光刃”,不过,这并没有让他心生颤栗之感,自然也就没做任何应战的准备了。
他盯着那束光,又看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