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村是个大村,村民都围绕着州道郡道安家落户,有三百来户。
这几天才五月中旬,农闲时刻,张起在院里给马匹刷毛洗澡。
突然听到村中间的郡道大路上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叮叮当当的听着还很多。
张起有个臭毛病,就爱“冷静分析”,联想一下来者何人。
可这次不用他分析,就听到了村里的熊孩子们大呼小叫:“骆驼客来了!骆驼客来了!”
他们脚步急促,都往铃铛声传来的地方跑去。
张起跟着出去凑个热闹,也想去看看这些户籍可以流动的大唐跑商之人。
大路旁,村中间的大枣树荫凉下跪趴着十几匹骆驼,身上大包小包各种包裹,它们嘴角留着白沫在反咀休息。
还有十几匹马,也站在井边村民们用来给牲畜饮水的水槽里饮水。
还有几个陌生人打上井里的水,用盆给他们的骆驼喝,有的也在冲刷马匹降温。
村中的村正和几位长辈与一个陌生的中年人站在一旁谈笑着。
这些陌生人十三四个,老的年轻的都有。
都是斗笠,大麻布披风,身上挂着羊皮的褡裢装扮,褡裢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口袋。
也都带着家伙,长枪短刀,没有上弦的弓被布包裹的严严实实挂在马身上,另一边还挂着满满一箭囊的羽箭。
不一会儿村中在的老少爷们都来到这边,露天摆下桌椅,粗酒淡饭招待他们,长辈们都和这些骆驼客们相谈甚欢。
张起和几个村中同辈也被招呼过来,和骆驼客里的几个青年凑在一桌。
这些人脸上皮肤经历风吹日晒,皲裂发红,有的人嘴唇都是这样。
从村中人的言语中得知,这些年轻人要么是从小被收养的孤儿,认收养人为师父,一辈子跟着他们,要么就是老骆驼客们的后辈。
走陇西道河西走廊这边商路的商人们,因为要过荒漠,所以驮运工具骆驼居多,所以他们都被叫做骆驼客。
村正和商队头领在交谈,张起的爷爷也在那席上,张起他们一桌坐得很近,便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越师傅这次是从哪来到哪去?”
“冬天里去了蜀中搞了一批好货,从剑门关入得关中,打算上敦煌去歇几天,然后出玉门关。”骆驼客头领越师傅喝了口酒微笑。
“去年没来,如今这陇右道路上怎么样?”越师傅发问。
“不太平,这两年西鲜卑冬天熬不住,下来过几次,羌人那边旱了,今年也来过几次,尽量走大路,白天走,别贪夜凉。”村正蘸着茶水在桌上画着。
“刘哥哥,多谢了。”越师傅站起来,对着村正拱手行礼。
“不必客气,我还指望你今年再留下匹好马给我们当种马呢。“村正老刘笑着摆手。
“老刘哥今年是不可能了,今年我们越大哥的雪藏弟子也跟出来了,能文能武,天资聪颖,纵是这些良家子也不一定能比过。”越师傅旁边坐着的一个中年骆驼客也笑着说话。
“吆豁,看来你们这次是专门给我们上眼药来的啊。”老刘笑了笑。
“后生们,准备一下去吧。”老刘对张起他们一席说话。
张起一席,村里排名前三的他们和客方的三个年轻人都往枣树另一边不远处的训练场走去。
原来这是村里和骆驼客们的传统约定,骆驼客们走南闯北,每个人都武艺强大,尤其他们所说的“握弓”非常厉害,就是弓箭射术,骑射步射都很精通。
每当他们过来歇脚的时候,都会和他们村的来比试一番。
“来,让我们这些商客看看良家子的握弓练得到没到家?”看着农忙时是打谷场,农闲时训练场的地方,越师傅笑着说。
……
训练场里因为这会儿刚种完地是农闲时刻,上边常常摆着一列草靶。
村民们都从四面八方来凑个热闹。
场里六个年轻人站在自己的靶前,距离大约一百三十米,两百步,是这个世界普通良家子使用弓箭的普通有效完全可控距离。
但他们打的不是靶子,而是靶子上边放着的小笼包大小的沙包。
骆驼客的三个年轻人里有个面皮还算白的人,长得剑眉星目,英俊威武,言谈又温和,得体知礼。
在席上自我介绍过,叫越风,字侠飞。
就是越师傅说的那个自小收养雪藏至今的宝贝武道天才弟子。
自进村来,村里的小姑娘眼睛就在他身上打转。
客方年轻人们从马上拿出被布一圈一圈包裹的弓,上弦。
张起手里也拿着一把一百五十磅的弓,拉力大约70公斤,这弓看起来和其他人的弓长得一样,但就是精巧一点,美观一点。
其实这是张起在武库里解锁的层压复合传统弓,四种现代材料,效率利用拉满,接近百分之八十,再配上超高磅数,这把弓已经算是大唐朝的弓界巅峰了。
传统弓最难的是效率利用,磅数拉力说不了什么,主要是高力量的高效利用问题没办法解决。
人家做个五十公斤的弓作用在箭上的有三十公斤。
你一百公斤的弓作用在箭上的力量只有二十公斤,其他八十公斤的力量都被弓臂吸收了,那这弓就是废的。
更别说现代材料的稳定性和耐久性了。
扯远了。
比赛是三十支箭,要射中沙包,射下来会换,微风吹来,六个人都感受着风向,规则是谁射中的多谁赢。
越风抬手一箭,基本没有瞄准,他的靶位上方的沙包被箭穿了一个洞,却没有破,箭羽裹挟着沙包飞走。
围观众人皆喝彩,到没有内外之分,只为他的技法高深而欢呼。
张起也不甘示弱,出手一箭射掉靶子上的沙包,众人又鼓掌。
“越师傅看到了没,我们这个后生练了差不多才半年,天天有进步,也算不算是一个天才。”村正老刘拍手笑道。
其实张起达到村里前几后,锦上添花,又解锁了体质技能栏里射术技能分支的精准天赋,虽然他有自己的骄傲,想自己练到如此境界。
但“冷静分析”了一下这样下功夫的时间成本,就停止了考虑。
有外挂,去他娘的分析,不用白不用,奥利……咳,干了!
张起和越风在暗暗较劲,射的准还要射的快,才是高手呢,俩人眼神碰撞带着战意。
弓弦震颤,箭羽带着风啸声。
步射三十箭完毕,张起、越风满环,其他四人加起来双方各空了五箭,平手。
张起非常佩服越风,这简直就是一个箭道天才,他有外挂支撑,才做到百分之百的准确度,不可能越风也有外挂吧。
这种人干跑商这种活有些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了,在军队里面或许有更大的建树。
张起思考。
“上马!”看见场地中路障靶子都设置完毕了,老刘大喝。
这就是骑射的比拼了。
众人利索上马,一个人一个人来,只跑一圈,也是只有三十箭,大约四百米一圈。
谁射出去的箭越多,马速越快,上靶越多,成绩就越好。
张起是第一个,良家子和骆驼客之间的骑射比试包含了骑术与射术的多重比拼。
不但要架马跳过或者躲过随机摆放的路障,还要射中路上随意设置的靶子,而且马速不能太慢。
张起射术有外挂增强,而骑术虽精熟但不精湛,这一圈跑马中三十箭速射是射完了,也都射中了靶子,但就是马速控制的不好,慢了点。
经过两个其他人,越风上场了。
他控马非常精熟灵巧,轻灵的躲过各种路障,并且箭无虚发,还会连珠箭,博得了一片喝彩。
他不但比张起还快的速射上靶,而且射的还比张起更接近靶心,最后马跑得还比张起快很多。
老刘看着越风低调的向自家一方的张起三人拱手行礼,叹息了一声:“好后生啊。”
越师傅听见后笑了一声:“哈哈。今年刘哥是没面子啦。”
张起看着越风心里也叹口气,太厉害了,天之骄子,不卑不亢,低调内敛,人才啊,人才。
最后成绩下来了,张起他们输了。
但是越风第一,张起第二,拉开了其他人很多的距离。
众人不但夸越风,对张起也是赞不绝口,半年练到这地步,就算是超级有天赋,不下非人的功夫,怎么可能有非凡的成绩呢?
人群渐渐散去,熊孩子们拿着骆驼客们发下来的糖块也跑散了。
“好后生啊。”老刘再次叹道。
然后转头对越师傅说:“看上哪匹马了,我让人给你牵过来。”
越师傅摆摆手:“我不要马我甚至可以多送你们两匹马。”
“这是何意?”
“求一下今年贵村选征羽林卫的举荐名额。”
“谁?”
“侠飞……若是肯收留,他可以帮做农事,任哥哥使唤。”
“好,他确实应当走此路。”老刘当然高兴,若是村里入选羽林卫的人多,尤其是每个良家子村的保荐名额,外籍人入选,他更有好处。
“不过,流商籍的入伍费……”
“刘哥放心,白银五百两已经准备好了。”越师傅拿出银票,这是一笔巨款,老刘看都不看收下。
“行了,他现在是我们景阳村举荐的外籍后生了,你放心上路吧。”
“多谢哥哥……”越师傅就要下跪,老刘赶忙扶住。
“你以为这是你的面子?小刘惜才,是看在侠飞的面上的。”张起的爷爷拄着拐杖走进来。
“是,张叔。”越师傅行礼。
“叔,你家空屋子多。侠飞这些时间就安排在你家里行吗,正好和你家郎君做个伴,他们今年差不多都能进去,有交情也好有个照应。”老刘询问。
“嗯。我已经让百里准备去了。”老张头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