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军队主干青黄不接,贵族门阀把握了大致的军政门路。
老将军也是穷苦出身,想着为自己的同命人争取点看得见的前路,别让贵族们完全把持住朝政。
当年的李广,良家子出身,虽说没有大功绩,但是功劳凑起来封个候还是很容易。
为什么李广难封?
卫霍是外戚,门阀相连,功绩虽然很大,比李广贡献高。
但还是贵族出身的原因呐,封侯才利索,这叫上层权力垄断。
老将军叹了口气,他能坐到这位置,全靠同行衬托。
要是那些勋贵,世家门阀里有一小半人不再花天酒地,安于享受祖辈余荫,剥削欺压良善。
只要稍微正式的学习一下家学,那么平民当大官就是个笑话。
就算这样,世家中稍微有一两个学习的人,都能把控大部分朝堂,他们的教育实在太厉害了。
答题的帐房里。
张起看着这三道题思考,他前世是在军事部门工作,干的也是一些参谋类的活。
研究涉猎越多,给所解决的问题提出来的方案和方法就更加丰富和完善。
但他不喜欢这种问题,这种问题字里行间只透露出三个字:假大空。
他喜欢就事论事,这三个问题太宽泛,无法回答,也不应该简单的回答。
这东西只能用时间和人心、社会环境等等东西验证。
世上的想出来的办法没有立刻见成效的,也没有几千年才见成效的。
只有摸着先人铺过的石头过一段河,然后自己摸着河铺石头,让后人继续摸着石头铺石头。
这个问题答案就是一个天下大同,世界上的任何问题都解决了。
可惜呀,阶级矛盾不可消散,就算张起活到地球毁灭都不可能消散。
阶级矛盾里就包括了生活环境、人心三观、还有人的欲望、习性与情绪,很复杂。
张起摇了摇头,想远了。
他在第一个问题下写下了俩字:“不穷。”
第二个问题下也写了俩字:“不拖。”
第三个问题写了三个字:“不可能。”
……
老将军看着张起的答卷,沉默不语,他放下纸,望着天上的明月,月亮很圆。
他不知道该作何理解,但他也能读出点意思。
他透过张起的视角,也明白了一些自己许久没有明白的东西。
这个思维,好像太阳一样,它不动,但他照亮了所有。
他这么老了,却被一个年轻后辈启发教育了。
其实张起知道,这不是他说的,这是文明和历史说的。
仅仅只是一眼如何明形势,请君环顾几万年,如此简单而已。
……
“汉武帝时,先有文景之盛世,兵甲之利,后勤盈余,超匈奴甚,此乃地富。”
“文景之时,关中人口回升,武帝制曰杀胡一人,得钱五万,才有民众闻战而喜,此乃人富。”
“华夏之地文字统一,共仰天汉,自称汉民,日思夜想大汉永存,自然仇匈奴,作战不畏死,谓之悍勇,此乃天富。”
“然,卫霍之将武功虽足,但亦是乘风势之辈,匈奴虽败,不及亡也。“
“匈奴之亡乃天灾之祸,匈奴过灾而亡,汉过灾而留,故汉存而匈奴将亡。汉出兵,北匈奴不敌遁逃而已。”
“纵观一史,乃汉富存,匈奴穷亡。汉之三富可抵天灾,匈奴之无富则败于天也。”
“英帝时期亦同,汉魂存续四百余年,此乃大汉天富之极,故人穷地穷亦能抵无富之五胡。”
“所谓,时势造英雄也。此乃不穷之解。”
“不拖者,今大唐兵盛,四方来朝,蛮夷皆尊天子,实乃麻痹之意也。若一朝唐弱,四方战事必起,大唐难存,就如今日之境况,外不损则内朽,内朽则国亡。”
张起看了看老将军背后一个小将军已经把刀按到柄上了,不过张起不当回事。
“当趁兵强马壮,内朽不显之时,大军压境,以势并疆,强兵在侧开化蛮夷,四方安定,则图更远,军势便不停,若有一日停下,回落不可免。”
“此如大唐开国皇帝之兵将与如今兵将之别也。”
“然军势过强,则国内虚缺,若汉之亡也,谓以强亡。”
“纵观上下千年,春秋战国,秦汉之间,皆亡也,纵有无上英杰明君,亦不可得朝千年。”
“此乃阴阳轮转,四时更替之意也,军太强则国民弱,国太富则军不思进取,此谓之不可能。故我之家乡有位伟人曾曰:‘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是也。”
张起终于给老将军等人解释完了自己的答案,众人皆在低头思考。
老将军冉光大堂里那几位年轻小将退去。
“听先生一番解释,吾豁然开朗,好一句万年太久,确实当得起伟人之称。”一个人从屏风后出现,近三十岁,穿着白衣,头发齐整,向着张起拱手行礼。
“当不起先生二字也,折煞我也。”张起赶紧扶起这个白衣中年人,年纪比他大十来岁,还向他行礼的这还是头一遭。
“在下刘晨,表字曦光,见过先生。”这个人还是对张起非常客气。
“我姓冉。”老将军笑着说。
“原来是破胡武侯的后代。”
这老将军原来是冉闵的后人,大唐的虎将冉光啊,不过这个时空冉闵是汉臣,大唐建立的时候打的口号是匡扶汉室,最后却成了唐。
冉家人没有多说,但开国皇帝大封功臣的时候却故意先漏了冉家,冉家人直接辞官回家,成为平民。
但是家学没有遗漏,冉闵的后人很快又发光了,比如面前这个老将军,冉光,从良家子做起,一路到如今掌管天子禁卫军的选拔和操练。
也在边疆有摩擦的时候和东鲜卑南突厥打过仗,胜利了几次。
而这个刘晨张起闻所未闻,他突然出来向张起下拜,肯定是有原因的。
“闻先生大才,得冉将军引见,有一事相求。”刘晨又行礼。
“乡野小子,有幸识得几字,何来先生一说?君之相求,恐无法相助。”张起也很客气。
“不,先生之才思与他人不同,与吾等所想不同,只求木中秋石,石中求金,选拔一下合先生意的可造之材,以充国需。”
这是个奇葩请求,张起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意思就是从这些全国各地选的人里,军事考核优秀并且答题了的人里选出些好的,做精英教育。
而这些人八九不离十都是平民阶级。
但这刘晨是何人?要干什么?他为什么就这冉光随随便便下个命令的事,便如此求他?
看见冉光点头了,张起也同意:“吾尽力。”
刘晨深深一拜就走出去了。
冉光解释说:“此乃私事,无干公事,不得不如此。”
“只希望将军等别拖累草民。”张起是后时代人,说话很硬气,想的周全,但还是有些愣头青,直接就挑明了说。
“尔已入军籍,无有草民之说,要称卑职。今日乃私人之求,只有吾等三人知道,若尔帮我,我可助你破王家之患。”
张起瞳孔的收缩了一下,抬头看冉光,冉光也笑道:“这也是私事。”
看来这位已经打听清楚了他的经历。
张起拿起别人的考卷,这些人大多都是字里行间难免要夸一下朝廷,和自己的忠君思想。
大多的都是些漏洞百出的方法,或者吹嘘,或者自谦,没什么有用的。
以后世的挑剔的眼光来说,光识字读了几本书肯定是想不出好方法的,华而不实。
就一个高中生穿越过来看他们写的,也觉得看不下去,更别说张起这种后世也是专业人员的人了。
张起除了这个试卷还考虑了其他因素,他也有他的小算盘。
第二日张起熬了一夜,拿着几张纸去找冉光。
“我让你找可造之材,你就给我找了五个人?”冉光苦笑:“我是让你只看潜力,不看他们如今作何解释啊。”
“少,太少了。我觉得最有用的就只有这几个人。”
“北地郡人任广,字天龙,骑战第一。有勇力,有大志,所写军论直接点破唐胡骑兵之异,能以小见大,分析敌我之优势,可留。”
“我武威郡举荐商籍越风,字侠飞,善骑射,随吾学习半年,对如今之解有独特观点,某有私心,但其内才已显,可留。”
“西河郡举荐农籍姜震,字雷启。原籍蜀州,力巨,有勇力,步战超群,武艺无双。举步兵九用,提醒将军勿忘步兵之利,有才,敢说,留之。”
“天水郡举荐工籍许暇,字无缺。原籍荆州医家人,另辟蹊径,举医工对军势之利用,又陈自家医卒之说,有自荐之嫌,然其多谋,而有新锐,留。”
“安定郡举荐士籍吴尘,字羽落。江东人,投笔从戎,却行工事,改进床弩,修复云车,提出大器、弓弩之利,有前瞻思维,可留。”
“以上五人,若有良师导引,必成新世大才。”
冉光捏了捏额头:“张百里,你给我的是大难题啊。该说你就不是这块料呢,还是说你慧眼识珠。”
“这五个人,一个是农籍,一个是士籍,其他三个都是贱籍啊,就算我同意,别人也不能太过同意啊。”
“其他人不行。”张起神色平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