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赛还没开始艾克就已经后悔了,因为他从来也没有打过什么猎,甚至连看都没看过。本以为这里打猎也像在地球上那样穿着迷彩服,开着越野车,手持五管连发猎枪,纵横草原,舍我其谁。
来到伊维尔大陆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这里在工业与科学方面,虽与地球并无二致,某些方面还更先进一些,但是由于制造火药的基本矿藏在这里极缺,硫磺与硝石几乎比钻石还要贵重,火药难制,所以伊维尔大陆上还处于冷兵器时代,热兵器极不发达,大炮也好,步枪也好,都还不到地球上十九世纪的水平,列国征杀,仍是以刀枪剑戟为主要的手段。打猎这一块更不用提,人们还是以骑马射箭为能事,如果谁开着一辆汽车去追兔子,那才成了笑话。
开猎这一天阳光刺眼,一点风都没有,天空蓝得就像是让人用海水给浇了一遍似的,汉普顿家的人早早就起来,兴奋得要命,马嘶人喊,狗叫鸡飞,所有的人都准备好了,齐刷刷地站在了汉普顿庄园的大门口,等着艾克出来。
艾克那天以奇异手法,回天之术,将死过去的老爷救回一命的故事早就在庄园传开,眼下在汉普顿家人的眼里他就等于是天仙一个。现在老爷亲选他担任汉普顿家参赛的选手,而且是三选手中的头一名,谁不敬服?艾克一看这阵势吓得尿都出来了,真想逃之夭夭,可是没办法,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出来了,一出院门就见汉普顿家上下几百口人列在那里,猎户汤姆带头朝他欢呼,玛莎和老巴顿也跟着叫唤。
慌乱之中,艾克竟拿出了在地球上学来的样子,鼓掌点头,挺胸收腹,众人一看也在那里纷纷拍起了巴掌,那架势跟现在的粉丝在机场迎接小鲜肉明星一般,就差跑过来让艾克签名了。艾克步下台阶,神采奕奕,挨个跟汉普顿家的上上下下握手,亲切地微笑,那风度就是当朝首相也得甘拜下风,如果让艾克出演一个地球上的大总统什么的,他铁定能拿奥斯卡奖。
把戏都做足了,有人就牵过一匹马来让艾克骑,原来这就是分给他的坐骑,也就是说过会他就得骑着它去纵横飞跃,杀虎斩豹。艾克抬头一看,差一点哭了:这是马吗?它几乎有二层楼那么高,别说骑了,老子连上也上不去呀。但是没有时间后悔,所有的猎手都跨上了马,在那里飞蹄腾空,嘶嘶乱叫,所有的人都歪着脑袋,等着看艾克上马。到了这时,艾克也只好先祷告上帝然后玩命了。一咬牙一跺脚,他偷偷学着别人的样也想把脚伸到马镫子里翻身而上,那样的话该有多风流!没想到那马觉得不对劲,发现艾克是一个水货,就在那里转了转身子,让他一下子就抓了个空,扑通闹了个狗吃屎。旁边的人看了谁也没有笑,因为没有人相信他们的大英雄连上马的本事都没有,都以为他是在那里耍一个花活,就像诺西瓦城里的歌星一样,唱歌之前先在台上转一圈,来一个酷舞,那样才能引来女孩子的尖叫。
“我X!”
终于抓住了马镫就要一跃而上,不知那大马是会错了艾克的意还是成心害他,这时它竟然往前跑,一下子就把艾克带得飞了起来。艾克双手紧紧地抓着马镫,就像是游乐场里坐着飞轮车的小屁孩一样,身子荡起,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区别是游乐场的小孩会发出欢笑,嘴里叫着再高点再高点,艾克却在那里大嚎如哭,嘴里嚷着:
“停下来,快停下来,你这臭马!”
最后是巴顿过来帮忙,等于是把艾克给抱上了马,再一看汉普顿老爷子的脸色早就变了,他问艾克到底会不会打猎,像他的这个样子到底能不能在猎场上夺魁。到了这时艾克还嘴硬,大声对他说可以,请相信我!汉普顿老爷子还是不放心,让家人取来弓箭,令艾克当场试一下,所有的人又安静下来,艾克知道自己的粉丝们心里都在盼着,刚才不过是一个小意外,神奇先生肯定留有一手,至少在弓箭方面他不会输给任何人。多丽丝和玛莎也热切地看着艾克,那眼神充满了鼓励,激动得他差一点从马上掉下来。
当下艾克学着电视剧里神射手的样子搭弓射箭,那弓比想象的要硬,根本就拉不开,射出的那一箭也就没有射远,也就是说,直直地射向了离他不到三步远的汉普顿老爷子。多亏老爷子身手敏捷,一把接住了那箭,沉着脸令艾克再射一枝。艾克心里暗骂老东西休要看不起人,带着骄傲与悲壮又射出了第二箭,没想到这一箭射到了自己的马耳朵上,大马本来对他的印象就不好,这时又痛又气,在那里猛地一尥蹶子就把艾克给掀到了地上。
“啊?”
“这是什么东东?”
汉普顿家人顿时大哗,又笑的,又叫的,他们这才明白原来老爷请来的这个第一选手原来是个水货。
艾克气急败坏,站在那里对着天空就射出了第三箭,心里说这回是冲着老天去的,意思是要表达对上天的强烈不满,同时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老子不射人,不射马,只是对着空空如也的天空射,再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这一箭射的还真远,嗖的一声就没了影。艾克正在那里得意,就听有人喊:
“不好了,你的箭快要掉下来了!”
“小心啊!”
艾克一听叫了一声妈,扔下了手里的弓就往远处跑,脚底下不知踩了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交,还没等从地上趴起来,就听到了一个利箭扎肉的声音。艾克在那里一声惨叫,伸手一摸,那该死的箭正正地扎在了他的屁股上,还在那里颤抖不止!
汉普顿老爷的脸这时候真比死了一百个亲娘老子还要难看,对艾克的鄙视可以说到了极点,哼一声,转过脸去再也不看艾克。如果这时他对艾克大吼,大骂,过来抽他几千个大嘴巴子他都认,都高兴。像这样子对艾克不再理睬,艾克心里就明白:情况糟到了极点,老爷子认定了艾克是一个骗子,从此再也不可能在他那里有一分一毫的机会。更寒心的是,连多丽丝小姐也对艾克冷下了脸,他想对她笑一下,到她跟前跟她说一句温情的话,她却走到了一边去,把艾克当成了臭狗屎。只有小玛莎还是对艾克有点同情,偷眼看着他,眼圈有点发红。她是为他在羞愧,看着他在众人面前丢这么大的一个脸,她都要替他臊死了。
依着汉普顿老爷的意思就不让艾克去参加了,可是选手的名单早就报上去,族里的评委们这时可不允许再临阵换人,那样岂不坏了规矩?无奈之下,汉普顿老爷就让人把艾克放在队伍的最后,让他骑上了一匹最小的小马跟着,很显然他们分明就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废物,等着这场猎赛一完再来处理他,处理的结果是什么,这时艾克想都不敢想。
猎赛就在法克斯家的猎场举行,那是一片山林,看着雪坡上那密密麻麻的松树一眼望不到边,艾克心里想这要是自己来的话别说打猎,连路都找不着,肯定得在这山里让什么野兽给吃了。法克斯家的猎队早就等在那里了,基廷少爷对着自己的心上人又说又笑,极尽卖弄之能事。也难怪,这小子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猎装,真个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看得艾克又气又酸。基廷忽然看到了艾克骑着一匹矮矮的小马一晃一晃地走过来,立刻哈哈大笑:
“咦,这不是那位会讲故事的艾克先生吗?你这骑的是什么?兔子吗?听说你还是汉普顿家的第一选手?哈哈哈,一会打猎时可得手下留情,把山里的野兽全给打光不要紧,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屁股给打下来呀!”
汉普顿家和法克斯家的人全都哄然大笑。
显然,早有人把艾克刚才闹的笑话传到了法克斯家。
艾克脸上一红,怒发冲冠:
“山里的野兽可是现在都高兴极了,因为它们听说法克斯家少爷生得一身肥肉,又白又嫩,都等着吃哪,一会抓住了你说不定把你最肥的地方撕下来,串成一串,做成肥嘟嘟的烤肉萨斯吗,美死它们啦。”
“你小子找死!”
“怎么啦?你长得不男不女,这么一张小白脸,说不定哪个大黑熊舍不得吃,要把你抓进洞去,做个熊洞夫人哪!”
围观的人们发出了一片大笑。基廷少爷气急败坏,差一点对艾克动手。
这时负责裁判的族长那边举起红旗,发出号令:
“猎赛开始!”
汉普顿与法克斯两家都养着专门的猎队,每队有二十多个猎手,五六十只上好的猎犬,还有十几挂大马车。猎手们骑着的都是高头骏马,可以在山林雪地奔走如飞,不惧虎豹,是千里挑一的专门用来为富贵人家游猎的塞外名种。当下随着猎赛开始的旗号,两家的趟子手们分开了队形,在猎场的两边开始呼哨包抄,驱赶山中猎物。再一声号令,汉、法两家的参赛选手就出发了,猎人散开两队左右包抄,在山林中放开喉咙发出一种可怕的呐喊,驱赶野兽朝中间跑。
猎狗这时变得跟平时大不一样,凶恶极了,眼睛都红红的,张大嘴巴,流着哈啦子,说它们是在狂吠都有点轻,简直就是变成了一种山鬼,要吃人。参赛的选手居中而行,时刻准备着把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猎物给一举拿下,谁第一个打中自然就算谁赢。
法克斯家的猎手在基廷率领下纵马如飞,从汉普顿家的身边一扫而过,基廷还不忘顺带朝多丽丝抛一个媚眼,对艾克发出一声长长的冷笑。法克斯家的人都跟着起哄,笑艾克骑马的样子,笑他吓得半瘫的神情,总之笑他的一举一动。汉普顿家的下人们也在那里指指点点,不敢明笑,心里也是乐得不行,差一点就要说出来:老爷怎么弄来这么一个窝囊废,跟在这里还不够丢人的呢。
汉普顿老爷脸色铁青,对艾克看都不看。这时多丽丝小姐显然气郁未解,恨不能直接用马鞭子将艾克抽个皮开肉绽。显然,她这一生一世是再也不想原谅艾克了。艾克那心头的悲愤快要炸裂了,可是,自己无能,又能怨得了哪一个?就那样,含着眼泪跟在他们的后面,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对自己在赛后的下场真是不敢多想。能活下来最终也得扒一层皮,不用汉普顿老爷吩咐,恐怕自己心中的女神多丽丝小姐可能要第一个发令,弄不好她会自己下手。
他奶奶的,玩什么不好,为什么这两家人要搞什么春猎比赛?如果比一比讲故事,或者比一比说瞎话骗人,老子准能拿第一。
艾克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猛一抬头心里一惊:
哟,怎么回事?怎么人都不见了?
前后左右一大片林间空地,这时候只剩下了艾克一个人呆坐在那匹矮矮的劣马上,除了一股股的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残雪和林中的松针从身边飞过,带起细细的动静,整个山林再不闻一点人声。这时艾克才发现原来赛手们这时都冲到了林子深处,当然了,谁先碰到猎物自然就是谁才有机会抢到鲜,像他这样慢慢悠悠在后面溜达鬼才理你,取胜的机会更是一个零。很快就听到前面传来的叫喊声,好像是基廷,又好像是多丽丝小姐,也许是他们两个一起发出的兴奋的叫唤。艾克顿时心里一酸,很显然,他们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自己又算是一个什么东西?看来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趁着左右无人,赶紧溜吧。这么一想,艾克就一拉马缰绳想掉头往回走,找一条小路逃出猎场,逃出这个镇子,最好找一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开始新的人生。
他奶奶的,就像逃犯一样。
刚把马头转过来,林子里突然窜出了一个东西,不但把艾克吓了一跳,那马也吓得咴咴一声长嘶,整个的马一下子就扬起了前蹄直立了起来,看那样子还以为出现了什么老虎或者更吓人的野兽,
再一细瞧,原来竟是一只锦毛貂,快如闪电,带着彩光,如同一只神兽在雪地上一闪而过,看得艾克眼睛都花了。后面有大群的猎人催马吼叫,冲出了林子,在那锦毛貂的后面狂追上来,带头的正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基廷少爷,跟在其后的就有多丽丝与玛莎,再后面就是汉普顿与法克斯两位大老爷。
基廷连发三箭都没有射中那只灵貂,猎手们也纷纷放箭,却无法伤到它一根锦毛,小东西如同幽灵一般纵跳奔飞,猎人们不得不围成一个大圈子,想把它死死地堵住。眼看一只猎犬把它扑到,就要一口咬住,不料它却从狗嘴里滑了出去,转眼没影。更多的猎人,更多的猎犬在那里扑杀,它却能闪电一般眨眼即逝,在不可能的地方,以不可能的角度,以风一般的速度逃之夭夭。
“快抓住它!”多丽丝尖叫。
“打死它,打死它呀!”基廷都快哭了。
一个猎人身手矫健,如猎豹一般挡住了锦毛貂的逃路,五只黑虎猎犬从所有的角度把它围住,眼看锦毛貂再无生路,却没想到它忽然一飞冲天,竟然从猎人的头顶飞过,落地之时,虽有箭雨射来,它却轻快躲过,堪堪要从马腿缝中钻过去,逃入林中,再也无迹可寻。
就在这时,奇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