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
那头野猪也从天上掉了下来,脑袋朝上,屁股朝下,树干的一头直直地插进了它的粪门里。谁看到这个情景都不敢相信:树干足足插进了有五尺半,从这头进去,差一点从另外一头出来。猪屎带着猪血喷了猎户们一头一脸。
野猪断了气,还在那里呆坐着,保持着一种可笑的思考猪生的姿势。这时,如果谁以为艾克也是傻了巴几地呆着那他就错了:这时的他完全反应了过来,不但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很快就意识到这件事对他意味着什么,一秒钟都没耽误,他马上站起身来,手却没有松开,还是紧紧地握着那根树干,对着众人,对着整个的世界摆出了一种极酷的pause,也就是说,像所有的大妈在国外对着手机进行自拍时一样,一手握杆,另外一只手比出了一个大大的V——
“耶……”
看得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不可能!”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这个字,基廷最后把它大声地说了出来:
“这……这绝不可能!”
谁还理他?
“他……他这不算,这是瞎猫碰死耗子!”基廷少爷还不甘心,在那里绝望地叫着,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行了,别在这丢人了。”法克斯老爷沉声道,“瞎猫碰死耗子,哼!你碰出一个来我看看。”
“爹!我……他……”基廷直目瞪眼用手指着我,张了半天的嘴也说不出话来。
趁无人看见,艾克偷偷朝他做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法克斯少爷,我说一句您可别不爱听。”猎户汤姆这时上前来,认真地分析刚才的战况,“我打这么多年的猎,谁有真功夫谁有假本事那还是一清二楚的,刚才这位……这位艾克先生那身手就是了得,看得我都晕了,当时他先是引野猪奔来,然后飘身上树,那一手轻身功夫还真让人大开眼界啊,然后他再以眼力定住野猪,引得那狂兽失去本性,对着大树就是纵身飞咬,按艾克先生的设计,那野兽哪里也不能咬,必须一口咬断那树枝,这样艾克先生就按自己的计划,挥起树枝,一击成功,将那野兽毙杀在当场!”
话一说完,他自己带头豉起掌来。
基廷还在那里不服,然而已经没有人理他了,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对着艾克发出了欢呼。玛莎差一点搂住艾克,狠狠地亲他一口:
“艾克,你杀了大野猪!你太棒了!你简直把人吓死了!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本事!”
连那些猎犬这时都围上前来,对着死野猪跃跃欲试,又对着艾克吵嚷不休,意思是说您这位可是我们此生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猎人啊。
多丽丝在那里,本来是穆桂英的脸上这时显出了林黛玉的表情,就是说,羞羞答答,欲言又止,那个样子令艾克心醉,心想要画的话最好的画家也画不出来。
“小姐,这头野味就献给你了。”艾克大声道。
“讨厌。”她朝艾克嗔了一声,扭过了身子。
那背影之美,看得艾克彻底呆了。
汉普顿老爷这下子对艾克似乎有点刮目相看了,来到他跟前,朝他赞许地点了点头。法克斯家的人,特别是那个一脸严肃的法克斯老爷对艾克可是相当生气,这可以理解,毕竟以艾克一个人的力量就打败了法克斯家。三局两胜,现在没有必要再比第三局了。随着族长宣布汉普顿家取得了这场猎赛的胜利,汉普顿家人一片欢呼,法克斯家人个个低了头,如同死了亲娘太老子。当下两家的当家的发出指令,猎手们纷纷收拾好猎具,各家把各自的猎犬拴好,趟子手们也纷纷从林中出来,整队出发,就要回家了。
就在这时,别人没有注意到,艾克却瞥见法克斯老爷和基廷之间似乎在暗中交流了什么,不是说话,也不是打手势,而是两人的眼光就那么微微一对,似乎还微微点了一下头。也许没有,是自己多心?艾克想,都到了这分了,他们法克斯家除了乖乖认输,还能有什么可做的?这么一想,他也就没说什么。
这时就看到汉普顿老爷志得意满,为汉普顿家的获胜简直喜不自胜。是啊,保住了名声不说,能让自己的女儿守在家里,把姑爷生生地给娶到汉普顿家,传宗接代,这才是极大的胜利。高兴之余,汉普顿老爷对女儿更加疼爱,上前去,问女儿是不是有点冷,随手就把自己身上披着的那件裘皮长袍解下,披到了女儿的身上。那不是普通的皮袍,全身上都是用一种红狐的皮子制成,毛长茸密,华贵无伦,远远地看上去就如同披了一条火龙一般,看着都暖和。这么名贵的东西即使在汉普顿家也只有一件,平时老爷都舍不得穿的,现在为了女儿,老人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了。那边正在展现着父女之情,这边艾克就感到出事了。
他发现,就在法克斯老爷与基廷交流了一下眼神之后,有一个法克斯家的下人悄悄地离队,钻进了林子。那似乎是法克斯家的大管家,不是猎手,也不是趟子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难道是自己多心了?是自己太敏感了吗?可是……
艾克正在狐疑,就看到林子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先是看到那些树梢在动,只有刮起了山风才会有那样的动作,可是问题是现在一丝风也没有。然后,就感到脚下的大地在颤。其他人似乎还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但是,那些猎犬这时却开始变得烦燥不安,对着树林异动的方向叫了起来。只是,那叫声似乎是一种低怨,一种悲鸣。艾克心中暗道:
“大事不好!”
然后,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阴影从森林的最深处慢慢地出现了。看第一眼时你会以为是一头大象站立起来了,细一看,却又发现不是。它怎么看怎么都像一头熊,后来艾克才知道这种野兽在当地人那里管它叫罴。只不过,这只罴的样子太吓人了,大得出奇不说,那样子也凶恶得连真正的鬼见了也得逃之夭夭。
它透体乌黄,闪着一种阴森森的金光,只有古墓里出现过炸尸的地方才会有那样的光影闪烁,意味着阴狱,意味着死亡,更意味着无穷无尽的诅咒。艾克一眼看出这不是普通的野兽,第一个感觉就是它是人为造出来的,至少是什么人用一种邪性手法给杂交,以特殊药物给喂大的,一看它的发疯的眼神,还有它伸出来的长长的渗着血的舌头艾克就明白,这家伙一直在吃人肉,一闻到人血之味立时就发了疯。
“妖兽……”
先是发出了长长的震得人心神俱裂的低啸,所有的山兽一闻此声立刻匍匐在地,半死过去。连天上的鸟都扑冷冷坠到了地上,再不敢动。
一步一步,它朝着这边走来。动作是那么慢,似乎是在表演照相机里的慢放功能。但不可思议的是,它似乎只走了几步便已经到了人们的面前,快得如同电影镜头的切换。真是见了鬼!所有的人都吓得呆住了,老爷也好,小姐也好,车把式也好,猎手也好,无一例外都一个个站在那里张大嘴巴变成了木鸡。连那些不可一世的猎犬此刻也一脸恐惧,闭上嘴巴不敢发出一点的动静。似乎大家都已经放弃,等着这头罴熊走过来把它们一个个抓起,丢到嘴里,当成瓜子吃个干净。
它先是一巴掌拍死了一匹马,再一巴掌将一挂马车拍得粉碎,连车把式一起飞到了天上。那个架式果然是将挡杀将,佛挡杀佛。一步也没有停,目标明确地直直地朝着一个人就走了过去。
多丽丝。
是的,原来它谁也不看谁也不理,一心一意,直奔向了穿着一身红裘的多丽丝小姐。
艾克心里顿时比雪还要亮:这是一个阴谋!有人把它训练了出来,让它什么颜色也不认专认这种大红的皮毛,远远看去它就像是一团烈火在燃烧。显然,这头罴熊经过千百次的训练再不会认错的,隔着几百米它就奔向了自己的猎物。多丽丝花容失色,却忘了叫忘了跑,呆在雪地里如同一朵纤弱的雪莲,乖乖地等着一只比蒲团还大的巴掌拍下来,拍成一滩血肉。
“呼——”
罴熊的巨掌拍向了多丽丝。
所有的人在那一刻都闭上了眼睛。
一个瘦弱的身影便在此时到了多丽丝的身前。是的,那就是艾克。这时艾克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忽然间会变得这么勇敢,以及自己到底想没想到如此这般的后果——所有这些废话艾克都不再回答,因为第一他没有时间想这种狗屁问题,第二就是如果真想了,恐怕借一千个胆儿他也不敢上前了。当时他唯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让能这朵世界上最美丽的花给摧残了,尤其是不能让一头熊给摧残了。就这么简单!那张肉乎乎毛茸茸死神一般的巨掌,带着一声闷响就拍到了艾克的身上,具体地说,是拍到了他的胸口上。
“宍!”
只听到的一声怪响,一个物体便给拍得飞了起来,直飞到了五十步开外。如果说被那一掌之力弹射出去的是那头巨罴,而不是艾克,谁能相信?连艾克自己也不敢相信。然而事实就是这样:艾克这时还直直地立在那里,看着远远倒飞出去的那头大丑家伙,一脸的萌币。旁边所有人的脸上都跟他是一样的表情:是不是在做梦?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熊掌以千钧之力击在了艾克的胸口处,实际上正中他的膻中穴。这样的力道,这样的认穴,如果没有实验室的历练,艾克早成肉泥,只不过现在他的身体产生了变化,体内的千脉百穴之中早就有一股暗流在涌动,那是医院的化疗与放疗之时所产生的毒素,在实验室里经过复杂的光化作用变成了异能,在下手道与几种阴物交手之际,一种闻所未闻的暗粒超能便产生了。
只是艾克自己不知道,外表异常,外人也半点看不出来,唯有性命交关时刻自己会在心头产生一个悸跳,似乎有一个碧绿的小人在那里逸生,它在四肢百骸间奔突,一心要冲破关隘,达到联通,可是无论它怎样纵跳窜行总是不能成功。万没想到就在这一刹那间,巨罴的掌力震动百骸,直破中关,打通了他的经脉中最难以通过的一道门,那个碧绿的小人一冲而过。
刹那间体内万流喷射,千脉纵通!
艾克站在那里,谁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闪过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等七色之光,随即隐没。不到一秒钟的功夫他已经升天入地,经过了一个大轮回,从生死边缘堪堪地挣回了一条命——一条不可思议的全新的生命。
再过了一秒钟之后似乎一切都消失,恢复原状。他呆在那里还是一个惊魂未定的弱书生,一脸的呆萌相,对着众人不解的目光,他的反应似乎比他们更加懵懂。再看那巨罴,它的身子重重地撞倒了十几棵大树之后终于站住,生生地在地上划出了一条深达三尺的深沟。
缓过一口气来,那头畜生更加疯狂。
“恶!”
它扬起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天空先是一声嘶叫,带出一股强风,刮得山石崩裂,草木乱飞,然后就呼啸着又朝艾克扑了过来。
巨掌挥起,天空一暗,那动作快得如同闪电一般,艾克连缩一下脖子的时间都没有。只听一声炸响,大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脑瓜顶上。那巨兽被自己的掌力震得蹬蹬蹬连退十步,站在那里看着艾克,假如能说话的话它肯定要说点什么,要骂娘了。周围的人们这时也缓过神来,都伸长脖子看向艾克,因为他们都认为这时作为正常的他应该变成一团肉末,脑袋和脖子什么的都不存在,至少他的身子应该给拍到了地里,短了那么半截。
奇就奇在,那样的事并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