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日出男所以认为日本侵华毫无胜利希望、反而会将日本拖向深渊,是因为他觉得军人只知道蛮干,一点策略也不讲,这样下去不失败才怪呢。想到这安室日出男说道:“现在是军人当道,根本就不受政府的约束,还讲什么文化?”
江坂清隆说道:“政府的约束?什么约束?不就是想用怀柔政策,麻痹中国人的斗志,分化、瓦解中国人民的抗日力量,来取得侵略掠夺的最大利益吗?可是你们别忘了,现在的中国,已经不是清朝末年的中国了。即使当年民族意识不强的清末,也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甘心忍受帝国主义的,更何况是在这民族意识逐渐增强起来的20世纪的中国,不管是军部的强硬政策,还是你们政府的怀柔政策,最终都逃不脱失败的下场。”
江坂清隆的这番话,安室日出男听来更为刺耳,刚想反驳,就在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鹤岗守备队的队长岸边住望大佐。他一派标准的武士道军人派头,四方脸,鹰钩鼻子,脸刮得铁青,短眉,一双小眼睛闪着凶光,鼻下留着一撮仁丹胡鼻子扁平。尽管他在尽量摆出一种威严的架势,但还是遮掩不住满脸的沮丧。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脚蹬黑色大马靴。
说起来这个岸边住望是很有些来头的,陆军将领平谷将军是他的表兄;枢密院议长、“国平社”(反动团体)的头子桑野诚是他的伯父;而外务省亚洲局的局长光野史雄和他是至交。总而言之他和“市谷台”与“高轮町”(东京日本政府高官集聚区)都有联系。军部一直有进攻苏联的计划,而鹤岗在黑龙江的最北部,离苏联很近,同时这里又是抗日武装力量最为活跃的地方,将岸边住望安排在这里当守备队长自然是赋予重任的。
说起来,关东军军官在政府官员面前一向是趾高气扬的,岸边住望更是如此。不过今天非比往常,安室日出男的到来,正是在他出师不利的时候。
安室日出男是拓务省的行政次官。拓务省是当时日本政府中总管殖民地行政和海外开发的中央机构,管辖朝鲜、台湾、桦太(库页岛)、南洋群岛,以及南满铁道和海外移民的事务,而自从安室日出男当上了这个政务次官,更是把目光盯在了作为“日本的生命线”的满洲。安室日出男受富有殖民經驗的老手、一個徹頭徹尾的殖民擴張主義者后藤新平的影响很深,他要在满洲推行“一手給你胡蘿卜,一手握着大棒”“举王道之旗行霸道之术”的殖民政策。妄圖通過“發展經濟、學術、教育、衛生等”,使满洲人心“歸依帝國”,從而實現其永久佔領東北,進而吞並中國的野心。然而对于安室日出男的这一套,日本军人并不买账,他们认为满洲是他们打下的天下,政府开始时缩手缩脚,现在拿下了满洲,政府却又认为军人管理不了满洲,出来指手画脚,军人哪里肯依?他们更想把拓务省变为他们军人的办事机构。
这次安室日出男到鹤岗来,岸边住望早就做好了准备,根据事先搞到的情报,他亲自带领守备队进山,想将山中的抗联武装一网打尽,让安室日出男见识见识军人控制满洲的能力,没成想进到山里抗日武装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反而被抗联装抄了后路,只得灰头土脸地来见安室日出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