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摔到在床上:“以后该怎么面对余顾啊。虽然成不了亲,做朋友总可以。他不至于就因为这事跟我反目成仇了吧?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对,就是装,我一个五千岁的老鬼了,不可能连这点演技都没有。”
江楚拍了拍胸脯,就这样决定了。
可是,装作若无其事不代表真的没有事。
江楚呆坐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要是五千年前,她跟楚雁说“我们成亲吧”,他一定高兴地蹦上天去了,虽然楚雁从来没说过他想娶她。要是楚雁不答应,江楚一定会赖在他身上不走了。
可对余顾不能这样。余顾是一个凡人,一个有自己的家庭和工作的普通人。
他不是银兰的将军,不是江轻容的楚雁。
江楚不能对他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她有顾忌了。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打断了江楚的思绪。这么晚了,除了莺儿江楚想不出其他人。莺儿这个小孩吧,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关键时刻还挺细心的。
被悲哀感挤满了的江楚终于感到了一丝欣慰。
可一想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世界,她突然就有点不想面对莺儿了。她还没想好该怎么给她说呢。
江楚满怀欣慰地打开门,门外站的却不是莺儿。
江楚砰地一声关了门,背靠在墙上,有些不知所措。她着急忙慌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确认脸上的泪痕都擦干净了,才重新打开门,笑道:“余大哥,你怎么来了?”
江楚这笑......实在是有些勉强。
余顾一把抓住江楚的手,道:“带你去个地方。”
江楚的手被余顾握在手心里,突然变得炙热起来。不知道余顾要带她去哪里,但只要他牵着她的手,就好像哪里都可以去了。
“余大哥,你怎么进来的?”
余顾指了指小花园的围墙,耸了耸肩。他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是今天的工作太累了吗?还是像我一样,想得太多了。
“不好意思啊,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把墙角那几株满天星踩死了。”
“没事没事,它也该死了。”
余顾:“啊?”
江楚的小拳头突然反握住了余顾的手,笑道:“我的意思是它们本来就快要败了,你只是让它们的死亡提前了一点。”
江楚本来想说一个笑话缓和缓和气氛,可惜余顾没有懂她的笑点,但还是配合地呵呵了几声。
“我们去哪儿啊。”江楚问道。
“芜湖。”余顾答。
芜湖是京华的中轴线,穿城而过,是京华的命脉缩在。
江楚不明白余顾怎么突然想起带她到这儿来了。
听说因为芜湖是京华的命脉,皇帝特意请了大法师来作阵守护。
“他不会是想要灭了我吧?”
江楚跟在余顾身后一点,抬头看了看他。余顾的表情很平静,只是他手心的汗不断渗出,江楚都快要抓不稳了。
“不会的不会的,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江楚摇了摇脑袋,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愧疚了好一会儿。
夜已经很深了,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偶尔有几个晚归家的贩夫走卒推着小车走过,车轮压在石板路上,发出咯咯咯地声音。每一声都很清晰,又很遥远。
转过这个巷口,下条街的尽头就是芜湖。芜湖上面隐隐亮着烛光,微弱地烛光下面是一朵朵粉色的莲花。
可这个季节莲花早已开败了。今天既不是七夕,又不是中秋,怎么有人在上面放花灯呢?
江楚带着一肚子疑问走到了长街的尽头,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没有了两侧房屋的束缚,江楚的视野顿时变得开阔了许多。
芜湖的水在月光下显得黑幽幽的,湖面上,成千上万朵莲花随水飘荡,每一朵莲花的中心都有一根小小的蜡烛,忽明忽暗地闪着光。
江楚突然抬头看向天空,眨了眨眼睛。今晚的天空是深蓝色的,深蓝底色里没有一颗星星,看起来静谧又遥远,星星好像都掉进了湖里。
“这是什么啊?”江楚问道,听到声音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她怎么就哽咽了呢!
余顾摸了摸江楚的脑袋,笑道:“送你的礼物。这里有五千盏花灯,每一盏都有一个关于你的愿望。对不起啊,鬼母没有告诉我你去世的时候是几岁,所以我就把零头抹了。”
江楚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泪水模糊了,花灯变成了一个个小光圈,在她的眼睛里闪闪烁烁。
“这么多花灯,你昨天晚上应该没睡吧?”江楚惨兮兮地道,她终于知道余大哥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累了。
折了一天一夜的纸能不累吗?
余顾帮江楚擦了擦眼泪,笑道:“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
江楚忍不住笑了:“我昨晚也没睡着。”
江楚笑看着余顾,空气突然安静了许多。余顾一只手牵着江楚,一只手轻轻擦着江楚的泪。
“余大哥,你昨晚在想什么呢?”江楚问道。
“你等我一下。”
余顾松开手,跑进了泊在岸边的一条小船,从船里拿了一束花出来。
那花江楚很眼熟,是殷府罂粟小院的罂粟花。余顾捧着罂粟,慢慢朝江楚走了过来。河边的水被船荡起了一圈涟漪,一颗石子掉了进去,扑通一声,跳起一条小鱼。
江楚在笑,他也在笑。
余顾看起来有些紧张,等他走到江楚身边时,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江楚,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个答案是江楚没预料到的,但显然她不可能拒绝。
她激动又手足无措地接过余顾递过来的花,一把抱住了余顾,几乎是用吼的声音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江楚实在太激动了,抱着余顾蹦蹦跳跳的,差点勒着余顾的脖子。余顾调整了一下方位,把江楚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想,他是喜欢江楚的。那一刻,他忘了她的身份,也忘了宿雪对他说过的话。
突然,江楚松开了他,露出一个有些渗人的笑。
她淡灰的眸色突然浓重许多,里面藏着压了五千年的欲望。
余顾被江楚看得起了鸡皮疙瘩,周围的空气好像被火炙烤着一样。。
“怎么了......”
余顾话还没说完,江楚就吻了上来。和上次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不一样,江楚吻地很认真。余顾甚至都能感受到她的努力了。
江楚本来记着袁姿教她的那些东西的,可是一碰到余顾有点冰的唇瓣时顿时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只是在遵循自己的本心,做着她此刻内心最想做的事。
江楚已经好多年没有尝过除了祝余果之外的味道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个和余顾的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就好像饿到极致的狼,在走过整片沙漠之后,终于看到了一片肉。她要用尽全部的力量走到那片肉旁边,把他含进嘴里,甚至都来不及咀嚼就要把它咽进肚子。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活下去。
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了,江楚才放开余顾,弓着腰大口呼吸起来。
“余顾,我想要你。”
她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对爱情一窍不通,对想要的东西固执得有些恬不知耻。
幸好,她有一个愿意惯着她的人。
余顾对江楚予取予求,好像一个宠溺孩子的大人。
江楚的吻落在余顾身上每一个地方,余顾看着江楚忙碌的小脑袋,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一把抓住她那无处安放的小爪子。
江楚突然叫了一声,落在她身上的力量,很陌生但她一点都不抗拒。她很痛很热,但很快乐。
这一刻,他们互相占有,只有彼此。
江楚躺在余顾的怀里,躺在乌篷船的船头,头上是深蓝的天空,脚下是漫天的繁星。乌篷船随风在水上飘荡着,没有方向。周围有五千盏花灯陪着他们照着他们,夜晚一点也不可怕。
江楚又往余顾的怀里缩了缩,把脑袋埋在他的臂弯里。原来,躺在自己喜欢的人怀里睡觉是这种感觉啊。尽管他们已经很近了,江楚还是想不断的靠近,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最好能钻到余顾的身体里去。
江楚的裙子被扔在在船头,裙角顺着船身垂到了水里。他们谁也没注意到,乌篷船在花灯中间穿来穿去的时候,一只烛火点燃了裙角的那只大雁。直到他们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才慢悠悠地爬起来,寻找着怪味的来源。当他们看到着火的裙角时,第一件事不是赶紧救火,而是对视了一眼,同时大笑了起来。
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船头滚进了船舱,直到清晨的阳光斜射进来,江楚感觉到了暖意,从喉咙底哼哼了几声,眼睛要睁不睁的样子。江楚习惯性地往旁边翻了个身,没翻动。
江楚连忙转了回来,看着赭色的船顶,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昨天晚上干的事全部清晰地涌现了出来。江楚的耳朵一下子就滚烫了。
“天呐,我干了什么!”
江楚悄悄地用余光往旁边瞟了瞟,余顾正低着头,笑看着她。
“早上好啊。”余顾笑道。
“早上好。”
没有了夜色的遮蔽,江楚昨晚的洒脱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脑子告诉她该起床了,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在余顾怀里赖着,直到岸边渐渐响起了人声才猛然惊坐起。
余顾斜躺在船板上,笑意盈盈地看着江楚:“你怎么还害羞了?”
江楚穿好衣服,手指都快插进船缝里去了,故作淡定道:“你还不起来,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余顾指了指自己的手臂,道:“麻了。”
江楚的脸唰地红成了一片。余顾的手被她压了一夜,不麻才怪。
江楚认命地帮余顾揉起了手臂,边揉边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就是想笑,可以肆无忌惮地触碰余顾的感觉真好。
余顾疑惑地看着江楚,虽然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但看她高兴自己也觉得很高兴。“你身体没事吧?”余顾突然问道。
“没事啊。”江楚想都没想就答道,说完了才明白余顾问的是什么,猛地掐了他一下。
“啊~痛。”余顾低声道。
“你手不是麻了吗?还感觉得到痛啊。”江楚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也不忍心在余顾身上再加伤痕,认真地给他揉着手臂。她从来没这么伺候过人,但看余顾的表情好像还挺难受。
虽然余顾看起来并不享受,但还是让江楚揉了好一会儿才放过她。上岸的时候,余顾自然地搂住了江楚的腰。
江楚回头看着他,心想:“我看起来有这么弱吗?”
余顾解释道:“这船有点晃。”
江楚突然笑了,足下发力,猛地蹬了一脚,船晃得更厉害了。
余顾放在江楚腰间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一股很奇特的感觉贯穿了江楚的身体,她好像被闪电劈了一下,浑身都在刺啦刺啦地响。余顾的手掌很厚很暖和。江楚很喜欢这种和自己喜欢的人的亲密。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只手永远也不要松开。但她的永远又有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