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帝国辖境总共十九州,大武版图东境有四州:东胜州,湖州,凌州,剑州。
东胜州本来就叫胜州,之所以比其余四州多出一个‘东’字,是因为当初身为大武开朝元勋之一的风家老祖风烈被封地胜州灵宝城,开国皇帝东方璟御赐风烈所在家族‘东国柱’的封号,烈炎风氏从此便世世代代为大武镇守东境,故而胜州前头多出一个东字。
当然,除了‘东国柱’烈炎风氏之外,还有负责镇守西域的‘西国柱’坚盾司徒家,坐镇北地的‘北国柱’霜刃龙家,以及像一只楔子一样被钉在南疆用来制衡南方蛮族的‘南国柱’神针朱家。
四大家族并称‘大武四柱’,听起来好像权盛一方,无限风光,其实是甘苦自知,各有各的难处。不少朝堂上看破却不说破的明眼人私底下都管他们叫‘被咱们皇帝拴在院子四个角落的四条看门狗而已’。这话听起来不咋地,可要是细细品过之后,便觉得好像真就是那么回事。当然,不少会这么说的朝臣或是江湖人士其实都有些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心理,毕竟这四条‘看门狗’是在为整个大武皇室看门,无论身份地位,实力底蕴,都比一般的豪门望族要强上太多太多了。
不过看门狗的职责就是要为主人守住门户,这也是为什么烈炎风氏的封地就坐落在东境最靠近边境的胜州,而灵宝城一开始就选址在胜州最东边的地界上。东胜州虽然名字里有个‘胜’字,不过历史上大大小小的战役都是败多胜少,所以难免让人有些名不副实的感觉。倒不是风家子弟战力不高不够能打,而是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法打。
大武的东边根本就没有邻国,与东胜州接壤的,是一片广袤的黑妖林。换句话说,烈炎风氏面对的敌人不是某个敌国的军队,而是整个妖族!
黑妖林以东的千里之外,就是妖族统治的妖域。每隔几年,就会时不时有妖族成群结队地迁徙觅食,数量少则数百,多则成千上万,大肆侵扰人族的地盘。妖兽大军来袭时往往数量众多,来势迅猛,就像潮水一样,所以也被称作兽潮。大武东境的战事可能不是最频繁的,但一定是最惨烈的,因为只要发生战事,就是人类武者组成的军队对抗数量众多的兽潮大军,大军过处,往往就是尸骸遍野,一片狼藉。
灵宝城之所以历经百年还不至于陷落,凭仗的不止是悍不畏死的风家子弟和灵宝守军,还有横亘在黑妖林与东境腹地之间的那道山脉组成的天然屏障。
大武东境四州大多地势平坦,沃野千里,所以东境也是大武帝国相对最为富饶的地区,尤其是湖州,因为是四渎之一的玉带江主干流经之地,多河流湖泊,水土丰沛,适宜耕种。四州辖境内即便是有山岳,也大多呈孤立之势,只有东胜州的几十座山岳,不仅数量不少,而且排布紧密,山势连绵蜿蜒,形成一条虎脊山脉。
灵宝城就是依山而建,附近几座最有名的山头当属圣望山、雁荡山、霞山、猴嘴峰、莲花顶和云隐山。位于城北的灵宝将军府就背靠莲花顶,而烈炎风氏的宗族议事堂,就建在莲花顶的山腰之上。
此时的宗族议事堂内堂之中,一张足有六丈长的金丝楠木大桌周围,十九个座位上有三张椅子是空着的。坐在正北主位的现任家主风震炎有些意兴阑珊地斜倚着椅背,单手托腮,看着几个议事长老在那里大声争论不休。
风震炎的座椅后面摆放着一张供奉神桌,和其他家族的祖堂不一样的是,偌大的神桌上并没有摆满了风氏列祖列宗的神主牌,只供着三个牌位,除了居中的那个写着‘灵宝烈炎风氏先祖风烈之灵位’之外,分立两侧的两个神主牌上只写着‘万火’和‘灵炎’。
端坐在风震炎右侧一边首席座椅上的是大长老风震宇,兼任执法长老,也是风震炎同父异母的大哥。排第二的是一位上了岁数的老妇人,叫风敬楠,年纪虽说比风震炎大不了太多,但是辈分挺高。论资排辈的话,风家震字辈的几兄弟得管这位老妇人一声‘姑姑’,不过风敬楠在宗族议事堂的座椅能够这么靠前,倒不是因为她的辈分,而是她用实打实的家族功劳换来的。严格说来,风敬楠所处的这一支算是烈炎风氏家族里的旁支,影响力远远不及风震炎所在的主脉,可是风敬楠的灵炎十分罕见。
风家的精英子弟,都有资格进入内门修习祖传的《万火灵炎诀》,天资够高运气够好的话,还能够孕育出属于自己的独有灵炎,灵炎就像是火修武者的专有火焰,只能被拥有者所操控使用。烈炎风氏的精英子弟在江湖上向来以杀力奇高著称,就是因为他们独有的灵炎具有其他的一般火修所不具备的独特特性和能力。拿家主风震炎来说,他的灵炎是赤莲业火,是他年轻时在疆场上数次在鬼门关前徘徊所悟得,往往心念一起,便业火炽然,誓要烧尽一切恶业果报,罪恶不灭,业火不息。而风敬楠的灵炎就极其特殊,因为不是用来伤人的,而是拿来救人的。她的紫玉琉璃火可以治疗一切伤口,不仅能够止血祛痛,还能加速伤口的愈合。这么多年来被她用灵炎救治的伤患数不胜数,许多武者更是因为她而保住了修为甚至性命,所以风敬楠不但在风家内部声望极高,在江湖上也是备受尊敬。
风震炎这一脉的另外两兄弟风震海和风震岳,是风震炎的二哥和五弟,同时领任烈炎风氏的巡更长老和授业长老,这两个人的议事堂座椅也很靠前。而风震炎的次子风扬,虽说年纪不大,但是资历不低,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辅助父亲管理将军府内的大小事宜,风扬的座椅排在家主左手边的倒数第二位的垫底位置。
此时议事堂的内堂里,许多分家和旁支的议事长老们正在为灵宝城扩建新城的开销归属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大武皇帝金口一开,朝堂那边大笔一挥,就要灵宝城扩建城墙。这么浩大的工程,朝廷却舍不得出钱出力,只说允许灵宝守军扩大规模,可以征招更多的新兵入伍,却绝口不提凭空多出来的那些装备和饷银什么时候能送到。这不是摆明了要我们风家自己大出血,白白给朝堂上的那帮权贵人物做嫁衣吗?灵宝城扩建得不好,他们没任何损失,做好了,他们就见缝插针,把自家势力安排过来坐享其成,想得还挺美!”一个旁支议事长老神情不悦地说道,语调比平日里还要高上几分。
“就是就是,内陆几州发生饥荒,朝廷那边直接把逃荒的灾民都给打发到东境这边来了,还指名道姓让咱们东胜州要多多接纳灾民,以便趁势扩军。可那些灾民几乎个个都是拖家带口来的,养那些年青力壮的倒还好说,老弱妇孺总不能也给征招入伍了吧?本来灵宝城周围的耕地就不多,一下子多出那么多人口谁来养?”另一个议事长老也高声附和。
之前一直坐着喝茶不说话的二长老风震海突然说道:“朝廷不是让咱们扩城垦荒吗?依我看,直接把那帮灾民给送到黑妖林周边砍树垦地,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反正只要他们不进到林子深处,就不太会遇到能伤人的大妖,估计也死不了多少人。万一出事了,朝廷那边问责起来,咱们就推托说将军府这边存粮不够,有一部分灾民饿急了不听劝,非要跑到黑妖林里边找食物,结果出了意外。”
二长老这些话一出口,原本有些吵吵嚷嚷的内堂顿时安静下来,不少人内心里其实觉得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的对策,可没有人敢出声附和,俗话说人命关天,灾民的命那也是人命,风家虽说掌管着灵宝城,也不敢就这么视生命如草芥。
不过要是转念一想,这年头的人命其实还真值不了几个钱,那些敢说闲话的人要是觉得从闹灾荒的内陆各地流入东境的灾民的命金贵,那咱们灵宝城的百姓和守军的命就不金贵了?我吃着自家辛苦挣来的粮食,凭什么要分给你们这些外来人?想吃口饱饭,光靠旁人的施舍可不行,那就得老老实实自己去黑妖林那边寻机会,伐树垦荒圈地盘,运气够好的话还能打几头野兽或小妖,剥皮取肉赚点散碎银子,终归也是填饱肚子的一条路。
其实议事堂里的各位长老会有这种想法,真不是因为他们平常习惯了心狠手辣,而是风家和灵宝城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十年前那场大兽潮,光是灵宝城守军就死了快四万人,直属烈炎风氏的风家精锐亲兵更是折损了接近一半,连原本最有希望接替风震炎继位下一任风氏家主的嫡长子风霆都力战而死,惨遭兽潮荼毒的平民百姓更是数不胜数。灵宝城用了快十年的时间才慢慢恢复元气,朝廷在这个时候给东胜州和灵宝城试压,委实是有些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