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本就闷热,加上刚才的一番折腾,风藤背后的蓝色道袍,被汗水浸湿一大片,湿了部分呈深蓝色从背后一直延伸到腰际。
手中的冰盆散发着阵阵凉气,让风藤从阴郁情绪中缓过劲来,不禁自嘲一笑,拿过一个凳子,将冰盆置于地面中间。
看到风藤表情放松下来,林奕长长的舒了口气,瘫软的靠在墙上。
“你叫林奕对吧?”
风藤站在冰盆旁边,旁若无人的解了身上的外袍,露出里面穿的白色里衣,里衣的胸腹部处也湿透了,紧贴在风藤劲瘦的身体上。
“是。”
林奕回答的十分乖巧。
脱了外衣,抬起双臂,更能感觉到冰盆带来的丝丝凉爽,风藤不禁发出舒服的叹喂声。
“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别再让我多费唇舌,我也没有那么多耐心。”
“好。”
林奕回答的干脆利落。
风藤满意的勾起嘴角,问道:“你的武学、符咒从哪里学来?”
林奕不敢停顿,唯恐风藤质疑,脑海里瞬间闪过师尊和她说过的太师叔,不加思索就编出一段故事。
“少时家中收留过一个老道士,那道士快病死了,是我娘救了他,后来他在我们县里住了几年,教会了我这些。”
风藤思索片刻,想起了自己的师叔。
传闻这个师叔修行上比自己的师傅还要略胜一筹,只是被一个女人诱惑,早早的脱离了清平观,不知去向。
师傅晚年时偶有几次说起师叔,要么骂他无情无义抛下自己在清平观受累,要么牵挂他不知身在何处,是否受苦。
林奕小心的看着风藤,看着他面色平静低头沉思,想是自己蒙对了,太师叔的事她也略有耳闻,当时自己还啧啧称奇,不知男女事有何妙处,竟让连修行都能放下。
“那老道士后来去了何处?”
“不知,说是要找他妻子。”
风藤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林奕的解释,接着又问道:“为何用符咒害那个年轻学子?”
“他不是好人!”
林奕怕风藤不信,马上又说到:“他老婆偷了我们所有的钱,害的我们没饭吃。他们夫妻狼狈为奸,你不信你去问王忠,就是被你劈晕那个大个子!”
风藤是有些不信,“那为什么那个王忠还带着他去看病?”
“...”
林奕一噎,思绪转的飞快,接着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唉~,说来你不信,那王忠心地十分善良,看曾云帆变成那样,就轻易的原谅了他。”
接着尴尬的扯了一个笑容,“也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锱铢必较。”
风藤并不十分相信,却也没再追问,“好,那我再问你,你是如何看出我在修修魔心经的?”
林奕伸手指着风藤的额头,“你额头处有些发黑,还有…你离我近时,我看到你瞳孔里有黑色重影…”
风藤从冰盆里抓了一把冰,在手里捏的咔嚓可擦作响,冰块融化的水珠从风藤手心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林奕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在我修行这个心法时,老道士让我时刻注意,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就是错…错了。”
风藤刷的一声,将手里的碎冰渣扔回盆里,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奕,“哪里错了?”
“连环阴阳相逢,处处黑白颠倒,妖魔鬼怪自于心,大道自然方正法,先除心魔,在除人魔。”
“心魔?”
风藤挑起眉毛,疑惑的看向林奕。
林奕心中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你有什么心魔啊,面上却也做出疑惑的样子,“我也不甚明了,我当时也是好奇一问,老道士随口一答,之后就没提起过这个事。”
风藤走向房间角落的面架,拿起架子上搭着的白色手帕,擦拭着手上的水珠,皱眉低头沉思。
过了一会,林奕看风藤仍在发呆,耐不住性子从床上蹭了下来,走到了风藤身后。
“咳、咳”
看风藤没反应,林奕又接着说:”你看,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曾云帆也被你们治好了,我们远无怨,近无仇,不如放我归家?“
风藤把手帕随手往架子上一扔,转过身,俯视着林奕。
林奕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风藤,风藤很英俊,尤其这样近的距离下,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五官明朗,眉眼深邃,一双眉毛长得尤好,英挺利落斜斜飞入鬓,衬得人整个人英气勃勃。
风藤不说话,只是盯着林奕看,林奕眨了眨眼睛,向后退了一步,”昨晚都没回去,估计家兄担心坏了…“
“你在屋子老实待着,我出去一下。”
风藤打断林奕后面的话,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哎!你……”
房间里只剩下林奕,不明所以。
不过片刻,风藤就折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笔墨纸砚。
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后,风藤指了指里面摆着的毛笔和宣纸,“给你家人写信,告诉他们,你很好,身在清平观,让他们不要惦念。”
林奕微微张着嘴,吃惊的看着风藤,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年纪虽小,却极有天赋,你也看到了,我一把年纪,连修魔心经都没参透,以后少不了请你指点一二了。”
风藤的话虽然说的很客气,神情却毋庸置疑。
林奕哑然,她确实要去清平观,但是,应该是正式拜入师尊门下,同上一世一样成为掌门嫡传弟子才对。
如今跟着风藤算怎么回事?
林奕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一女子,清平观都是道士,太不方便。”
风藤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你扮成小道童,对外就说是我新收的徒弟,贴身伺候我,没人会察觉。”
贴身?伺候!风藤的安排如同一盆冷水,朝着林奕兜头泼下来。
林奕垂死挣扎,“不行的,我十二了,我娘说到京城后,就给我定亲的。”
风藤古怪的看了一眼林奕,似乎林奕不是女人,不用嫁人。
当然,林奕自己也是怎么认为的,但是被风藤这样看着,就另一番感受了。
“和平清观打交道的达官显贵如同过江之鲫,你想嫁人,随便摸一条,就是了。”
风藤视线不动,显然在等着看她还有什么理由。
林奕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风藤弯腰,亲自将桌子上的宣纸铺放整齐,又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递给林奕。
林奕犹豫的接过笔,似有千金之重,想到以后要跟着风藤,心中戚戚然,怎么就落得这样的境地。
之后几天里,林奕白天跟着风藤出门办事,夜里就睡在他床外面的小榻上,除了上茅房,风藤时刻紧盯着她,她几次保证绝不会逃,显然风藤并不信任她。
整个客栈都被清平观包下了,楼上楼下住的都是清平观的道士,第一天风藤带着林奕出门下楼时,林奕清楚的感觉到,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她,林奕从不怕被人看,面上淡然自若,不紧不慢的跟着风藤,
慢慢的其他人没了好奇心,也就不再看她,唯有风竹,每次林奕视线看过去,风竹都在狠狠的盯着她,林奕眼风划过,只当没看到。
翼水最开始听说风藤收了她做徒弟,先是有点吃惊,接着淡然一笑,说了声:“这样很好。”
林奕心中酸涩,我知道清平观的规矩,更知道翼水的为人,这一世师徒缘分恐难再续了,她总是不断的宽慰自己,不管怎样他们离得很近,总比上一世十年未见要好的多。
一日午后,难得风藤无事,就和林奕两个人在房间里躲清凉,林奕只穿了一件白棉里衣,长长的头发胡乱绑了髻竖在头顶,盘着腿在小榻上闭目打坐。
风藤坐在窗边的凳子上,拿着干布和砥石,借窗纸透进的光,仔细的擦拭、打磨他的宝剑。
屋内很安静,只有偶尔摩擦剑刃发出的嚓嚓声,过了一会,风藤站起身来,看了林奕一眼,接着并拢食指和中指,从剑底部划至剑尖,轻抖剑身,挽了一个朵漂亮的剑花。
林奕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着风藤正拿着剑指着自己,眉毛都没动一下,又懒懒的闭上眼睛。
第一天被风藤抓来的时候,林奕看出风藤是真的要废了她的武功,甚至还动了杀机,确实吓得够呛,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聪明人自当懂得附小做低保住性命。
如今经过几天和风藤相处,林奕发现风藤并无杀心,性命无虞之下,林奕也疏懒起来。
风藤看林奕冷冷淡淡的,也不生气,一个错步,手臂一甩,铮~的一声,剑尖和林奕的额间,只差毫厘。
林奕依然闭着眼睛,如入定一般。
风藤朗声一笑,“林奕!你胆子可越来越大了。”
林奕自然胆大,因为她看的出来,风藤今天心情极好,绝对不会为难自己。
风藤刷的一声,把剑收回剑鞘,又把剑挂回墙上。
这时传来敲门声,“风藤,你在吗?”
风藤还未应声,林奕登时睁开眼睛,利落的从小榻上下来,手忙脚乱的穿上鞋子和外衣,又用力的抿了抿乱七八糟的头发,走到房门前去开门。
风藤挂剑的手堪堪收回,看着刚刚还入定打坐的林奕瞬间变成热情迎客的房间主人,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