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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两仪门

今天晚上回来晚了些,大师兄尚未安睡。不知为何,大师兄这几日总是睡得很晚,似有心事一般。师父不在山上,大师兄便要代为管理山上的一切事物,于是我便将师父下山的事情告诉了他。大师兄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大师兄道:“此事我已知晓,我也正在为此事发愁。你也知道师父本月便要招收入室弟子,众师弟们表面上看去勤勉用功,实则个个摩拳擦掌对入室弟子的身份虎视眈眈,前者有师父坐镇,众师弟自不敢胡作非为,如今师父离去,我怕师弟们暗自争斗影响了兄弟情义招惹事端,待师尊回来不好向他交代。”

我道:“师兄怕是多虑了,能做师父的徒弟,天资品格无一不是上佳之选,断然不会做出同门相残之事,何况有诸位师兄坐镇玉女峰,众师弟想来也不敢胡来。反倒是另一件事情还请师兄早做安排。今日师父离开之时已亲口许诺传我武学,师尊临行前留了一本武学秘籍给我要我细心钻研,并嘱咐我道不许我走出这所房子,直到他回来为止,因此山上砍柴、挑水、做饭诸事还需师兄早做安排,以免生乱。”

师兄闻言替我高兴道:“师弟,恭喜你得偿所愿,山上的事情不劳你费心我自会处理。我记得你还没有佩剑吧,身为剑客怎能没有剑,我这把精钢剑你先用着,明日我去习武殿拿一柄新的给你。”说罢,大师兄便将他的随身配剑取了下来给我。我和大师兄关系向来很好,何况此剑只用一日自然也不来与他客套,我只说了声谢谢,便将剑心安理得的收下了。我又陪着师兄聊了会天,这才回房睡去。

我睡到了日上三竿方才起床,下床之后我只觉得腰酸背痛肩膀酸麻,想来是昨天过于疲劳了,这是常有的事情,我自不会将它放在心上。洗漱过后,我便迫不及待的将《龟元剑法》拿了出来,细心阅读了一遍生怕错过一字,误了修习进度。我原想着此书中会是一些招式图画,我只要照猫画虎记熟动作要领,便能学个大概再加师父指点必能有成,哪知这书中全是文字,我虽然识得一些字,但要读懂一本书我的文字储备远远不过。我硬着头皮将这本书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好在书里的字我都认识,读起来文字韵律也十分流畅,很快这本不算厚得书就被我读完了。书读完了,书里说的什么我却一头雾水浑然不知,因为书中码的字毫无规律可言,字与字,词与词,句与句之间几乎毫不相干。

我大概的将这本书分为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序章,序章中记录了师父领悟这套剑法的事情,这部分的文字与后两部分不同,文辞粗略简单与大白话无疑毫无言辞之美,想来是师父自己加上去的;第二部分也就是有韵无意的这部分文字,这部分文字我读完之后,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提剑在手练上几招,但是每当我握住师兄留与我的精钢剑肆意挥舞之时,却总觉得使出招数与读书时的感觉丝毫不符;第三部分是书中最难理解的地方,前两部分尚有迹可循,最后一部分却是不折不扣的天书,不仅没有半个文字写在上面,每页白纸上也只画着或深或浅,或宽或窄,或直或曲的一根线条而已,这些线条有什么用我当真毫无头绪。不过,我想师父既然将自己的经历写在了书上,对我研习这套剑法定然有莫大的好处,而且我对师父的经历也很是关心。

师父十五岁前一直追随在掌门身边,掌门却不传师父武功,十五岁后师父不甘受掌门冷落,一怒之下竟然逃出了剑宗。背叛师门在江湖中本是天大的罪行,不仅师门要全力追杀,即便毫不相干的人也有权遇而杀之。当时剑宗成立未久名声不大,再加上掌门不想为难师父,叛逃一事便被压了下来。师父叛逃出师门之后,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做了两仪门门徒。在当时这两仪门就是一个即将绝迹的小门派,全派上下只有十名弟子而且资质平庸至极难成大器,门主谢天豪在当地虽然有些小名声,但是放眼江湖却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谢天豪也就是仗着先祖留下的丰厚资产勉强撑着门面。

我师父唐枫是何等天才,自加入两仪门后,谢天豪如获至宝对师父关爱备至,不仅将他收为入室弟子,更想要将宝贝女儿谢瑶嫁给他,好让师尊安心留在两仪门,意图日后能将两仪门发扬光大。师父自加入两仪门后,一心只想追求剑之最高境界,对周围事物漠不关心,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修炼剑法,在他心里两仪门不过是暂时的栖身之所,至于谢瑶他根本不曾看过她一眼。

两仪门修炼的剑法名为了《两仪剑法》,此剑法复杂多变原是玄门正宗武学,一招一式皆旨在彰显阴阳变化之理,两仪门开山祖师便是靠此剑法名震天下,但可惜两仪门历任掌门夹带私心传授剑招时,总是暗留三招等到传到谢天豪这里时原本七十二招的剑法只剩下了二十四路,《两仪剑法》也从此沦落为了三流武学,此等剑法远不及剑宗武学的万分之一,但师傅当时并不知道。

师父在两仪门待了三年的时间,三年来谢天豪不仅对他倾囊相授,谢瑶对他也是关爱有加,然而师父对此却毫不在意,等到剑法学成后师父便吵着要离开两仪门。谢瑶虽是千般挽留,奈何师父不为所动,谢天豪见他铁了心要走知道自己挽留不住自然也不再强求。师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谢氏父女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临行前师父答应日后替两仪门做三件事情,已报道谢天豪的授业之恩。谢天豪心知师父总有一天会在江湖之上大放异彩,若得师父相助重振两仪门并非难事,但是谢门主依旧苦笑着拒绝了,不为别的只为他的女儿。

谢天豪对自己的女儿最是了解,看着女儿对师父情根深种不能自拔,门主便知道女儿此生已然离不开师父了,他知道唐枫走后谢瑶绝不会独留在此。他暗叹了口气,怪只怪自己看错了人亲手促成了一段孽缘。此刻重振师门的夙愿在女儿一生的幸福之前,似乎根本不值一提。他为了女儿一生的幸福,只要唐枫答应带走谢瑶,便让师尊自由来去。唐枫感念谢天豪授业之恩,又感念谢瑶细心照料,于是便答应了下来,谢氏父女对师父的恩情感动了师父,从此之后唐枫一直以两仪门弟子的身份自居直到重回剑宗后才改回了剑宗弟子,只可惜师父成名之时两仪门已然只剩下了师父与谢瑶两个人。

天意总是喜欢捉弄人,就在师父带着谢瑶离开后不久,谢瑶突然觉得心绪不宁,非要让唐枫带她回去,唐枫拗不过她,只好与她一起回到了两仪门。那知刚来到两仪门前,却见大门敞开满地血迹,慌得两人立即抛下马匹包裹急忙冲了进去,进去之后,两仪门的庭院便如同人间地狱一般,遍地都是鲜血和尸体就连鸡犬兔鹅都不放过。谢瑶担心父亲安危急忙向着大厅跑去,却见谢天豪与一名粗壮大汉斗在一起,谢天豪被大汉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嘴唇上以遍布鲜血,谢瑶见状怒气上冲急忙仗剑上前助拳。哪知这名大汉手持一对金刚镯勇猛异常,谢瑶在他面前走不上一招便被镯子所伤败下阵来,谢天豪见女儿受伤怒火攻心失了方寸,很快也被打倒在地败了下来。那名大汉为防夜长梦多,举起金刚镯就要取他二人性命,好在唐枫及时赶到,一剑将落下的金刚镯点开,这才将谢天豪父女二人救了下来。那名大汉见眼前之人年少可欺,只道他与两仪门寻常弟子无异,大汉丝毫不将唐枫放在眼里,一对金刚镯立即射了出去。这人在镯子上的造诣的确十分了得,去势刚烈威猛令唐枫心头一颤,随即不敢大意急忙用出《两仪剑法》,只见唐枫顺着镯子射来方向转了几个剑花便将镯子的威势消除殆尽,剑尖轻挑反将镯子挑了回去,这一下干净利落颇具宗师风范令这名大汉忍不住啧啧称奇。

此时谢天豪父女见唐枫及时赶到信心大振,立即提剑再上。这大汉果然厉害,被唐枫三人围在核心,依旧不落下风,只见他运起一对金刚镯上下翻飞,唐枫三人竟然难以伤他分毫。谢天豪本就有伤在身难以久战,谢瑶又是女儿身气力自然比不得威猛壮汉,四人斗了一会儿,谢天豪突然感到一口真气无法提起,手上一松被这名男子抓住机会,金刚镯激射而出竟然打在了谢天豪的胸口,门主再遭重创立刻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谢瑶见父亲受伤慌了手脚,手下一慢被大汉使尽全力踢中胸口同样倒地不起。三人之中倒了两人,唐枫立即感到对方越打越快,金刚镯的力道也越来越强,内家功夫取巧外家功夫取强原本两种武学相互克制,奈何《两仪剑法》遗失大半徒有其表并无精髓,如何能够克制刚猛武学,饶是师父这等天才也支撑不住,数招过后便败了下来。

威猛大汉力败三人,立刻得意了起来,只见他走到谢天豪的面前,一脚踩在谢天豪的胸口上,哈哈大笑道:“师兄,二十年了,你终究败在了我的手上!”唐枫和谢瑶闻言吃了一惊,相互看了一眼,心中充满了疑惑。

谢天豪叹了口气道:“师弟,错都在我,你要杀便杀吧!只是这两人并非我门下弟子,还请师弟高抬贵手饶了他二人罢!”

大汉嘴角上扬道:“我当然要杀你,不过在你死前我要将你的当年做过的事情昭告天下,让你身败名裂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谢瑶见父亲受辱立即怒道:“你胡说,父亲哪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大汉闻言转过头来看了看谢瑶说道:“你是他的女儿?很好很好,我便让你死在他的面前,已泄我心头之恨。”说罢,大汉走到谢瑶面前举起金刚镯,朝着谢瑶的脑袋就砸了下去。就在生死一瞬之间谢天豪为护女儿拼尽全力一跃,将女儿护在了身下,金刚镯狠狠的砸在谢天豪的脊骨上,砸的谢天豪骨骼寸断疼痛难当,只听门主惨叫了一声之后命绝当场。谢瑶抱着气绝身亡的父亲,想起父亲之前的点点滴滴悲伤过度,撕心裂肺的痛哭了起来,哪知一口气喘不上来当场竟然昏了过去。

大汉杀了谢天豪后心中仍是不快,举起金刚镯又要向着谢瑶砸去,好在唐枫趁着大汉不注意的时候暗自调息了一会,此刻眼见谢瑶性命不保急忙抽剑刺向那大汉要害,大汉急忙收招后退这才保住了谢瑶的性命。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大汉,大汉怒道:“小子,你找死么,识相的赶快滚开,否则老子势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唐枫道:“谢氏父女对我有恩,我又怎能见死不救。我死又有何妨,世间上除了十年未见的母亲之外,谁又值得我来挂念,谁又会来挂念我,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大汉道:“小子,你是两仪门最后一名弟子,我念你天资过人不想杀你,但若你执意要坏我大事,我决不饶你!”

唐枫笑道:“行走江湖,无非侠义二字,今日我若弃他二人于不顾,明日我会便败坏了师父的名声,此等小人行径我断然不会去做。多说无益,你要杀她便先过了我这关吧。”

大汉闻言突然大笑道:“哈哈哈,谢天豪还有名声么?当年我上官鸿比这个卑鄙小人早入两仪门,就因为师父先喝了他敬的茶水,我便成了师弟,他便成了师兄,我要对他处处恭敬唯命是从。入门之后,因为他是师兄我是师弟,师父将一身本领全部传给了他,却只让我学些粗浅功夫在师门中打杂度日,我不在乎这些虚名也不在乎是否得到师傅真传,我只想平安度日。我天资过人为讨好师父刻苦练功,我所学虽浅,但我在剑术上的修为却一直与他相差无几。五年后,谢天豪尽得师父真传,却依旧不能与我在伯仲之间,他害怕有朝一日师父传我绝招超过了他,惹得师父不高兴,不传掌门之位与他,他便在师父面前污蔑我用心不专偷盗财物,师父受他蛊惑一直对我不闻不问冷眼相待偶尔还会拳脚相加。此时我仍敬他是师兄对他和颜悦色,为了不招惹事端我开始隐藏自己的修为。后来有一伙强盗看着我们两仪门家底殷实便起了歪心思,晚上偷摸进来意图不轨,我和这小人毕竟都是练家子,有人偷跑进来怎会不知,当场便和这伙强盗打了起来,哪知动静颇大惊动了师父前来助拳,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却不会武功又怎会是我们师徒三人的对手,斗了一会强盗便落荒而逃了。这谢天豪杀得兴起追了出去,师父怕他吃亏要我赶去帮忙,我不敢有违师意立即出去相助,哪知当我赶到的时候,竟然发现这小人竟然在给这伙强盗派发银钱,我发现他们是一伙的之后,不敢打草惊蛇立即跑了回来将这件事告诉了师父,师父非但不信还说我嫉妒心重搬弄是非,将我好生痛骂。我一时生气,待这小人回来便要与他当面对质,此人巧舌如簧我说不过他也无证据此事只好作罢。过了几天,这小人害怕东窗事发,趁着我不注意竟然在饭菜中下毒,想要害死我和师父,好在我命不该绝,毒发之后尚有一口气留存于胸,又得村民相助活了下来。我怕他再行报复不敢回去,身上又无银钱每日只好以偷盗药材、乞讨残羹剩饭过活,待我康复之后我担心师父安危偷偷回到了两仪门,只见师门奠字高悬师父果然已经被杀害,从此之后我便忍辱负重落草为寇,只待今日替师父报仇!小子,你最好莫要多管闲事,否则我对你绝不再客气!”

唐枫叹道:“他虽有错在先,可你已经灭了两仪门满门,他也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了代价,你又何苦揪着他的女儿不放!”

上官鸿道:“小子,斩草除根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来教你么!今日她若活着,十年之后必是我死,我又何苦留此祸患!识相的滚一边去,看在你是两仪门最后的传人上我饶你不死。”

唐枫道:“办不到,今日你若杀了他们,最多五年我必杀你替他二人报仇!”

上官鸿见他执意要救谢瑶性命,知道多说无益,于是怒狠狠的喝道:“找死!”说罢举起金刚镯便冲了上来。

此刻,唐枫依旧有伤在身,本就不是上官鸿的对手,如今上官鸿将往事叙述了一遍,他心头怒火更胜以往,招招出手狠辣异常毫不留情。好在唐枫头脑冷静,明知自己不敌对手,自然不敢上前硬拼,辗转腾挪之间借着两仪剑法的阴柔之力护住要害,虽然身处下风,一时半刻上官鸿拿他倒也没有办法。过了许久,唐枫惊讶的发现上官鸿体力竟然没有丝毫衰减,一招一式依旧刚强有力,而自己以有些力不从心了,如此打下去自己必先力空气尽。可是残缺不全两仪剑法,面对这对刚强威猛的金刚镯根本没有丝毫办法,就在唐枫思索对策之际,上官鸿抓住机会双镯齐出就要治唐枫于死地,唐枫苦思无计索性获出命去横剑当胸便将‘龟字诀’使了出来硬接这对钢镯,剑镯相碰唐枫经受不住向后倒在地上。只见他刚一倒下,便立即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自己没有受伤,当下信心大振,立即决定弃两仪剑法而不用,改用《御剑诀》中的龟字诀。

这《御剑诀》是唐枫在剑宗时,剑宗掌门欧阳绝尘传给他一本秘籍,掌门只传他秘籍却从不教他如何习练书中武学,久而久之唐枫看不懂也就放弃了,此时无招可用方才想了起来。这本秘籍中一共只有九招,这九招分别是龟、兔、熊、鹰、蛇、豹、龙、凤、神,每一招都有独特之处,这龟字诀便是用于防御的精妙武学,练至大成可凝聚出龟元气甲,气甲之强可谓刀枪不入。

如今在强敌面前,两仪剑法以无用处,《御剑诀》是他最后的希望,当下便强行将龟字诀使了出来。然而一套武学不经过千锤百炼岂能运用自如,何况此等有意无招的奇特武学,更加难以掌控。唐枫按照秘籍记载运剑,时常觉得气血不通,使着使着便使成了两仪剑法,上官鸿见他剑法混乱似是而非,当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敢冒然进招。片刻过后,唐枫突然口吐鲜血,对着上官鸿笑道:“成了!”说罢,一剑便向着上官鸿刺去,此剑之快大出上官鸿意料之外,上官鸿急忙后退躲过这一剑,同时金刚镯出手直打唐枫周身要害。此刻的唐枫已然不是之前的唐枫,只见他不使用两仪剑法卸力,然而手中宝剑却如龟甲一般密不透风任上官鸿如何发招,金刚镯就是伤不到唐枫分毫。上官鸿大惊之下,一时乱了方寸,双镯齐出的同时,举起双拳抽身而上,想要一招制敌。哪知唐枫剑招忽变,反用剑尖轻而易举地将镯子挑了开去,挺剑刺入了上官鸿的身体。唐枫叹道:“你报了你的师仇,我也报了我的师仇,黄泉路里,阎王殿前,莫要怪我无情,你死之后我们两清了。”

上官鸿笑道:“我等着一刻太久了,太久……了!”说罢气绝而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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