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出于讽刺,我瞎编了一个故事:
幼儿园三个小朋友聊天。
甲说,“我爸爸很厉害。”
乙不服,怼道,“我爸爸才厉害。”
甲不甘示弱,又道,“我有两个爸爸。”
听到此,一旁的丙说道,“我有一百个爸爸。”
小朋友这么聊还能用童言无忌来形容,要是大人这么聊,那就很灾难。试想,大家都自说自话,这个天怎能聊得下去?
成年人应该多说“你”而不是“我”。
交际中有一种境界叫“与人无我”,就是淡化自身,突出别人,达到“跟谁一起就像谁”。美国佬美其名为“共情”,可用“理解—回应”的短式来表述。
虽然我觉得自己无法达到这种境界,但并不耽搁我欣赏和赞同这种观点的。
昨天儿子月考,作文题又是跟“我”有关的半命题作文。实话说,这一年多来,我把“我”写多了,自恋指数也有点高。
不过为了那个庄重的承诺,我还是对“我”进行了正儿八经地思考。然后,竟就有了颠覆的想法。
实际上,成年人正是因为“你”说多了,反而会忘记“我”。总是想着合群,想着不得罪人,想着设身处地,渐渐地“我”就模糊起来,变得不了解自己,不乐于、不善于表达自己,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感受,放弃自己。
但是,世界本来就是以“我”去解释和定义的。无“我”的话,这个世界对“我”还有意义吗?
凡事都是两面的,固化的意识最终都会禁锢我们,甚至奴役我们。所以,任何时刻,保持开放的心态,多个维度,多个角度去看问题,不钻牛角,不一条道走到黑。
昨夜睡不着,想了一宿,得出结论:我信仰的正是无信仰。
二
这次作文,儿子选的题目是《我最难忘的一件事》,写了我俩旅行时经历的一次危险。我也写写吧。
4年前,我带他到汕头南澳岛游玩。
那时刚好有一个宝宝台风经过,风很大,海浪不厌其烦地拍打岸线,溅起了老高的水花。
内陆人见到海总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我们停下了车,越过了护栏,追着海浪,向陆地和大海的边缘走去。
那是一种亲近和拥抱自然的喜悦,特别是当你面对“五根”皆全的大海:
眼里,一片蓝,天海相连;
耳里,潮水悠悠又淘淘;
鼻里,充斥着大海特有的腥味;
舌里,不由自主感觉到盐的咸苦;
身上,被海水喷溅的阵阵清凉。
大海之妙,全在于此。
我们很快就爬到离海最近的一块岩石上,几个小浪拍过来,溅了一身海水,我们乐在其中,丝毫不介意。
突然,我发现周围岩体表面有锯齿状的纹路。在我关于海的经验中,它意味着这里长年受到海水冲刷。虽然因为记忆模糊,一切变得不是很确定,但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危险”。
可是,迟了。
一个极其巨大的海浪扑了过来,我们已经完全暴露在它的面前,跑已经来不及!
也庆幸没跑,一来岩石太崎岖,不利于奔跑。二来当时儿子的运动能力还很差,估计结局也许更坏。
我背朝海浪,弯下身子,用身体护着儿子,一只手死命抓住那些锯齿纹,另一只手紧紧抱着他。
浪真的很大,我们还是让它打倒。儿子的一只鞋子和我的眼镜被卷走了。他没受伤,但是受到了惊吓,哭喊着要找回他的鞋子。
我一刻都没敢再停留,趁着浪的间隙,扛起儿子就往回跑,一边不停地安慰他,我是真怕他有事。
回到车上才发现自己手臂被岩石的锯齿划出一大片。嘴唇上也有一块磕破了,全身血淋淋的。
很多年了,我都会自动屏蔽这件事。就算是写关于它的游记,我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们遇险了。
偶尔看到或者听到一些人在海边被海浪卷走的新闻,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个特定的场景中,身体抖动,手心发汗,我想这应该就是“后怕”的生理反应。
我也一直很担心,这事对儿子成长的影响。甚至有过和他重回那个地方去面对事件的打算。
所以,当听说他要写这事时,我很高兴。我想,当他能真正触碰到它时,事情对他的影响也许就微乎其微了。
文字会重新解释记忆,并赋予它新的含义,让它变得更加合理,更加容易接受。就好像我用文字回忆时,会不由自主地写一些更利于弥补冒失而带来危险的事。
这么些年,我也是第一次敢于去回忆此中的每个细节,真真正正去面对它。
人生有很多结。
每一个结都有一段往事。
有些结解了,也没觉得有多大的事。
有些结,已经没力,也不想去解了。
此刻,我坐在广州市花都九龙湖的岸边看着儿子皮划艇训练。
心中十分感恩,上苍在那个时刻眷顾了我们。也感谢上苍安排了一个人照顾我们,给我们开房清洗,帮我们买药,第二天又开了六百多公里送我们回家。
我现在就想唱一句“兄弟啊,想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