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洪水
在老道给飞僵准备葬身之地的时候，小鱼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地呆在观中体悟冲虚真经。
这门道法确实玄妙，传闻为此界三大道统之罗浮的根本。
原本小鱼认为混沌本质自然显现的法诀直指大道，必然胜过冲虚真经，但现在才知道自己坐井观天，人类先贤的智慧同样不可小觑。
这本经文之中灌注了罗浮祖师自己对“道”的理解和阐述，虽然不如混沌神魔传下的法诀般直指根本，却另有独到之处。
两者之间，就好比满是荆棘、能够将路程缩短一半的小路，与平平坦坦、路上能行车马的大路间的区别。
不一定是最快的，但却是最适合人的。
可以说，是为人定制的、用来动用玄妙之力的参考书。
在小鱼的脚边，卧着一只浑身脏兮兮的瘦弱黑猫，却是小鱼在前天“兜风”过程中从树杈子上捡下来的。
小黑猫瘦骨嶙峋的，正像个小煤球般缩成一团不断颤抖，紧紧贴在小鱼的脚边不敢离开半步。
似乎是挂树上太久，给吓怕了。
原本，小鱼打算用其来试验“天妖化形真诀”，但到了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这样做，和吸**气的飞僵以及从天外而来的混沌神魔又有什么不同？
不教而诛谓之虐，人与野兽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人性。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将失去一切。
但这并不意味着人应该只遵从兽性本能，而彻底抛却人性。
静静等待时机的来临吧，总会有机会的。
念头通达后的小鱼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就连体内诡异难言的混沌本质也安分了许多。
“我的进展，或许还是太快了……”
小鱼吐出胸中浊气，随手将小黑猫抱起揉了揉它的脑袋。
黑猫懒洋洋地叫了一声，眯起眼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他又转过头，看向墙角面壁着的飞僵。
老道士的本事不济，又要做一系列镇压妖物的准备，而白狐自从回到山上之后就一连数日不见踪影，不知去哪吃喝玩乐；因此，看守飞僵的职责唯有交给小鱼，也仅有他才能凭借先天之气制住这修为足可与金丹真人相比的后天凶物。
也许是认命了的缘故，这飞僵自从与老道辩驳了几句后就一直显得非常老实，与归程时诡计百出，铆足了劲头地想要逃走的家伙判若两人。
整日里话也不说，只是目光迷离地看着北方，似乎在怀念些什么。
仿佛知道小鱼在看自己一般，她突然道：
“其实，我的生身父亲其实也是个崇道之人哩。”
“别人都叫他“官家”，可他却硬要给自己上个什么道君的封号，成天就知道打坐修道。当金兵压境的时候，就将败得差不多的家业传给我那没用的大哥，脚底抹油逃到了镇江。”
“可最后啊，他还是没有逃掉，我们一家子就像牛马一样被驱赶向寒冷的北方。”
“一路上，死了不知多少兄弟姊妹。那个时候，神仙又在哪里？”
有感而发的飞僵，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还记得的过往倾诉而出。
但那些生前的事情太过久远，她能记得的已经不多了。
小鱼知晓她生前必然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如若不是心中有强烈的怨气，又怎么会尸变成僵呢？
就在这时，窗外的天突然黑了。
狂风大作中，大片的乌云连在一起。
电闪雷鸣之间，仿佛天空被开了个口子，豆大的雨点从缺口中倾泻而出。
正在给飞僵挖坑的老道因雨下得实在太大，不得已停下了手头的事情。
在回道观的路上，他恰好看到了一个在山路上一步一晃的白色影子，皱着眉头道：“你这泼狐狸几天不见影，都干什么去了？”
“嗝儿~”
白狐张嘴打了个嗝，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你还记得那个被我困在山里的傻小子吗？他现在是大财主了！”
白狐兴高采烈地道：“好家伙，为了给他那傻儿子娶媳妇，足足摆了七天的流水席！”
“所以……”老道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你就吃足了七天？”
白狐傻笑着点了点头，脸上在红晕在雨水下散发着粉色的光泽，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
这只馋嘴的狐狸如果不是因为下雨收席了，怕是还会一直混吃混喝吧？
“家里还有一个你跟我加起来都拿捏不住的妖孽，你却有心思去财主家偷吃……”
老道摇头将白狐抱起，朝着自己的破道观走去：“有那空闲，也不知道帮我这老胳膊老腿一把。”
“我说老牛鼻子，你……真要找个地方把她埋了？其实吧，我一见到她，就想起以前我们相逢的时候。”
“你和她差得多了。”对着醉酒的白狐，老道的态度和蔼了许多：“你虽然顽皮，但毕竟没真的害过人性命。而僵却不一样，如果不吸人精气，就存活不下去。”
“可我不是瞧不起你……”白狐迷离的眼睛看着须发同样斑白的老道士：“你的本事，真能镇住那僵尸吗？你我心里都明白，她纯粹是被鱼儿给治住的。”
“鱼儿当时要活生生打杀她的时候，那样子可不是开玩笑，我见了都害怕！”
白狐一个激灵，酒都醒了几分。
老道安慰道：“他毕竟是我养大的，正是因为觉得不对，我才坚持不让他动手。”
“在修道之路上越有资质，心中的魔障也就越重，我道门历代何曾缺少过天骄？但最后成道者也不过寥寥几个。”
但老道士却不知道，那些成道飞升的道门天骄，并没有进入所谓的“仙界”。
而是无一幸免地、葬送在了徘徊在天外的混沌神魔口中。
说着说着，他们便回到了观内。
老道原本以为，这场多雨季节中突如其来的大雨，只是如往常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没想到的是，这一场磅礴大雨，竟一下就下了足足半个月。
期间，甚至这座小山都差点发生山洪。
好在道观内的人都是有法力的，在合作之下好歹保住了道观的安全。
可惜，天灾并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而就算是有再大法力的人，也不可能对抗自然的意志。
山下突然暴涨的江水漫过河堤，以气吞万里之势席卷了一切，将方圆百里化为泽国。
无数人在被冲毁的家园中，仅靠一根枯木苦苦求存。
在这人祸连连的年代，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灾如阎王的催命符，不知带走了多少人的性命。
忧心忡忡的老道，在雨水刚退去的时候便跑向山顶，使用望气之术遍观四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