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几乎不会在夜里办公,和那些兢兢业业的人不同,已经步入中年的他开始了提前的养生生活。而这些习惯都是山里的间谍传出来的,那一套太极拳他每日都要打上了几遍,每次都觉得神清气爽。可今日不同,在山上爬的最高的那个间谍传来了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情报。袁绍只看了开头就差点把那张纸给扔了,这不是第一个说不回来的人了。
袁绍不知道山上有什么魔力,混进山里的数百间谍八成都被送到那什么矿洞里去了,剩下的一大半还都安心呆在里面,和他袁绍断了关系。
不过这个人也不是什么都没说,他是为数不多混入军中的人,把山里大概的训练方式都讲了一遍,最后再次拜别袁绍这个原本的主公,因为他要随军出征了,他自知对不起双方,只能战死谢罪。
这是第二次抽调山里的军队了,年前王零他们走的时候,一个间谍冒死传出的消息,说山里兵马不足两千,那时候袁绍他就有心动手了,所以在朝会上便有那么一问。虽然之前约定是五年内互不攻伐,但是兵不厌诈,若是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他们打通冀州和并州,又何乐而不为。
这封信写的时间是三月间,而如今已是五月,虽然军队的调动不知道是朝哪个方向,就算他们回来也是需要修整的。袁绍开始思忖着调兵遣将的事,只是命令还没下达,就被来人打断了。
慌慌张张的沮授深夜赶来,向他汇报了东北方那场战败。这让他整夜的设想都化为泡影,公孙瓒还在蹦跶,那只能放弃西征了。
紧跟着那封信到的还有淳于琼的请罪书,上面详细地写出了由于他指挥不当而造成的损失。可实际上,那些语句中满是对麴义的指责!袁绍越看越愤怒,立刻派人将麴义绑缚至此。
而此时偌大的厅里,该来的人都来了,统兵的人,那些谋士,就连告病在家的田丰都拖着病重的身躯来了。大家似乎都想听听这个“居功自傲”的麴义有何解释,但是麴义自来了之后就长跪不起,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灯火通明的袁绍府邸戒备森严,赵大带着十几个人隐藏在夜色里,嘴里念叨着:“你可千万别死了,要不这些日子我得准备不就毫无作用了!”
“诸位,易京之败已经发生了!我方统一河北诸地的时间或许要因此拖延数年!那些不战而退的士卒他们是在做什么?他们是在打我的脸,是在说没了你就灭不了公孙吗?麴义!”袁绍少有的失去了分寸,走到麴义面前,将那份竹简砸在了他的脸上。
麴义没有躲,砸出的伤口开始流血,在脸上疤痕的衬托下显得极为可怖:“臣可以死,只要主公答应放过他们就行!”
“哦!现在还在为了你的士兵说话,他们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主公!我不会放过他们,既然他们愿意陪你死,那我就成全他们。他们不相信我能灭掉公孙,我就让你们看看,你们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到时候的军报,我会烧给你,不会太久!”袁绍怒道。
麴义没有说话,而是站了起来,眼神中满是失望和愤怒。用力挣脱那绑缚的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袁绍,袁绍一时慌乱了起来,但麴义只是拔出了袁绍腰间的佩剑,用力刺向胸口,刀剑入肉,麴义瞬间就精神了很多,自言自语道:“原来砍别人和砍自己的感觉是一样的!”这句话声音很小,但袁绍听的很真切。
“主公,这一剑报你知遇之恩!这一剑……”说着麴义拔出剑再次刺入了腰部,收紧的肌肉,颤抖的双手都显示着他的不平静。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刺入之后,他的一口血喷到了袁绍身上。猩红的血液很是粘稠,袁绍没有擦,看着渐渐脱力的麴义倒在了地上,伸手拔出了那柄剑。
事发突然,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麴义倒在了地上,血液汩汩而出,颜良文丑正要将其碎尸万断,但袁绍阻止了。他伸手合上麴义的双眼:“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啊!”
临死前的那句话大家都听在耳中,本来准备求情的田丰看到麴义倒地,连忙派身边照顾他的医师前去查看,袁绍并没有阻止,但是医师把脉查息之后只是摇了摇头,这让在场的众人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将他的尸首安葬了吧!就以……”袁绍内心仿佛空落落的。
“就以骄纵不轨,谋害主公为名!密令淳于琼,暂时安抚住麴义旧部,待大军一到,格杀勿论!”袁绍回去了,没有再看这具尸体。
抬着尸体的军士未出袁府,只是随意安置之时,就遭到了赵大带人的劫掠,似乎比想象之中的更容易一点。赵大之前的布置还是用上了,他们并没有下狠手,而是放任那些人回厅中禀报。
麴义的死还没过半刻钟就收到了尸体被劫的消息,袁绍并没有在意,只是封锁城门,禁止出入,同时派人去查城内各个医馆药舍之所。
果然不出意外,有一个医馆内拒不搜查,在士兵强行进入其中后,一把大火突然烧了起来,紧跟着的喊声:“就让你们给麴将军陪葬吧!”让人动容。
等到火灭之时,里面的十几具尸体早就被烧的不成人样。
赵大并不在这里,这里本来是唯一的联络点,启用就意味着放弃,那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做点事!那些尸体本来就是已死之人,上面的刀伤是后来才刺的。而他们早就通过地道转移到了接近城墙边缘的一个普通的院子里。
而赵大他们并没有走多远,就在袁府隔壁的地下室里,这里烛火通明,幺娃正紧张地进行着手术,四个角落的烛火围着一具赤裸的身体,上面的伤痕多到数都数不过来。麴义已经没有了呼吸,幺娃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无用功,但他尽力地去缝制伤口。两个伤口,第一个心脏侧的极为精准并没有损伤到心脏,而第二个伤口则有着明显的偏差,脏器也有着不小的损伤。他并没有学到很多医术,王零教的手术其实也只有缝合伤口而已,输血这种东西实在是做不了。
治疗是需要黄金时间的,在麴义已经心脏停跳,呼吸停止的数分钟内,幺娃就已经做了数次人工呼吸,心肺复苏,还好麴义临死前将喉道里的鲜血全部吐了出去。最终能感受到虚弱的脉搏后,才开始进行的手术。
术后麴义并没有醒,呼吸仍旧非常微弱,甚至没有进食能力,而且大出血的后遗症还不止如此。仅仅半个时辰之内,麴义再次出现了几次心脏骤停。不过幺娃还是堪堪吊住了他的生命。
而如今想让他活下来,最缺的还是进食,任何食物都满足不了现在的情况,因为一旦堵塞咽喉,那就真gg了,所以赵大抽空还去找了奶妈和侍女。不是不想去找他家人,麴义孑然一身至今,连个子嗣都没留下。长达半月的奶水才使得麴义的身体略微好转,脸上也有了血色,强壮的身体造血能力确实很强,。
只是迟迟未醒仍旧让赵大放不下心,袁绍已经布告天下,正式将麴义等人打上叛军的标签,而麴义手下在不见到麴义本人的情况下说什么也不跟张燕走。无可奈何,因为他还活着的消息,不可能让他们知晓,隔墙有耳!所以只能伪造一封信,让那些士兵跟着张燕去山里。根本不用组织,放他们回乡后,让他们自行前往山上即可。
袁绍派的士卒围追堵截下并没有完全扫除残党,这让他大为不满,这会是多大的威胁,他比谁都清楚。而与此同时,他分别派了三路军队,一路颜良加张郃再次将公孙瓒打回易京,一路猿部去山里试探,他总觉得这会是好机会,试一试也无妨,最后一路就是去扫荡麴义残党。可是扫荡来扫荡去,并无多大发现,而败退的猿部带回的那封信依然让袁绍心悸。“五年之期,这么快就等不及了么?”这是早就留在边防军队手里的,不管袁绍承诺过什么,对于冀州的防范永远做的都是最充分的。
赵大也在此事渐渐平息之后带着剩余的人出了城,一个月过去,麴义仍旧没有醒过来的意思,身子从健壮到瘦弱再到健壮,赵大是看着这个变化的。他不知道为何他还没醒,幺娃说过“植物人”这个可能,但他也不确定,也是在课上听说的。不过赵大还是愿意在等等,带着车队来到中山,甄家依旧是那么气派,赵大和张燕的家人都还在这里,还未回山。
看到赵大失落的样子,大家都以为行动失败了。一个不醒的麴义有多大价值,足够大,特别是跟着张燕过来的麴义旧部,看到仍旧未醒的麴义跪地哭泣。没有人拦他,汉子的泪或许更让人动容。
“还是先回山上吧!此地醒不了,不代表山上不行,那可是洞天福地!”赵大将众人聚集起来说道。大家都同意了,他们在甄家也呆够了,甄家表现的足够热情,但总感觉差了那点意思。
减少大脑供血这或许是身体做出的最好的反应,在路途不断地颠簸中,麴义醒了。他不知自己在何地,或许只是睡了一觉,梦里他看到了从幼时习武,再到从军,到建功立业,到被猜忌,再到临死。
“汝是麴氏之柱!”他永远忘不了在讨伐黄巾时父亲的嘱托,他不负众望,获得皇甫嵩的赏识,得以驻守冀州。但是他的部曲多是当年一同征战的家族兵勇,素来只服他不服上司,这是两次被主公疑虑之因。
他不是没有家人,而是都在远在天边的西平郡,十一年未回过家,他甚至都快忘了结发之妻和父母。他流的眼泪被一直服侍他的两个女子看到了,这是苏醒的迹象,不过多时赵大和张燕联袂而来。
而麴义此时已经坐了起来,他对身体很不习惯,身上的许多伤疤此时都淡了许多。看到二人至此,麴义大概猜到了发生什么事,施礼道谢:“谢过二位!”此话一出,他闻到一股特别浓郁的奶香味。
“不必谢我,你要谢的是你面前的两位女子和另一个人,我们只是做了举手之劳!她们两个可是悉心照顾了你一月有余!”赵大笑道。他的苏醒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这些天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要转身道谢时,却扯到伤口:“谢过两位姑娘了!”
“将军还是多歇息才是!”两位女子都不敢看他了,这一个月做的事确实说出来挺让人害羞的,不过活下来就好。
“她们说得对,你还得多休息!两天后幺娃会给你重新包扎,身体要紧不要乱动,对大家都是好事!”赵大嘱咐。
“说得对,你的弟兄们还等着你呢!”张燕憨厚笑道,没什么比好的结局更让大家开心的了。
“兄弟们!他们现在无事吧!”麴义连忙问道。
“你醒的太晚了!他们……”张燕一五一十地说出了所有的事,有太多人想去寻仇而被杀死,不过大部分还是回到了乡里,准备向黑山投奔。
“队伍里也有几十号人,你要见见吗?”张燕看着麴义关切的眼神问道。
“不了!他们应当都是我的族人,我当时进城之前嘱咐过他们,如果我死,听你的安排就行!”麴义再次闭幕养神,用手轻抚着那些伤口,不似结痂,现在还有些撕裂的痛感。
到达天河山的路程中,麴义强自下了马车,清醒状态下和二女共处在一个密室之内,他还是会觉得尴尬,特别是得知这一个月吃的都是奶水之后就更无言见二女了。
一路上走过狭长的小道,跨过潺潺的河流,直到进入居住区才豁然开朗,就像是发现宝藏一般吃惊。如今天河山已经扩张到更远的地方,那些隘口也因之推移,包括人口登记之类的部门。
他们本来可以直接走军队通道的,但是想到这里还有几个没有登记过的娃,赵大还是带着他们体会了一番天河山的欢迎方式。
麴义一路上都表现地极为平静,但是看到办理窗口处那个“军人优先”的牌子时,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什么……”
“字面意思!”赵大随口道,正要带着他们继续走,柜台的女子笑着说:“山中法例规定,军队成员在出行过程中享有优先的权利!包括各部门的证件办理服务,以及娱乐公共设施的优惠等”
“大哥!我好想爱上她了!”跟着麴义的兄弟不禁回道。
“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女,按情节不同会有相应的惩罚,死刑封顶!”那个女子依旧笑着说。
“为什么会有这种规定?”麴义问道。
赵大知道他说的是第一条,笑了笑说:“军人必须成为所有人最尊崇的职业!当然这不仅需要民众的支持,军队也要洁身自好!当然做这些规定的人我以后会跟你介绍,你先在山里养伤吧,年底差不多他们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