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零骑在马上随着队伍晃晃悠悠地往回走，手里握着一支笛子，偶尔放在嘴边吹着轻快的调子，他还在学，吹得并不熟稔，但是这只笛子的音色够好，而大家也不是什么大雅之徒，听笛声也就听个响。
卫觊还是前来送行了，之前在场时王零偶然流露出的不怒自威的样子，让他有些意外，不过王零很快就收敛了起来，也没再多说什么。不过面对这些世家的政策就已经定了，需要卫觊去担心的还是究竟世家会不会听令了。
回家的路总是要走的轻快些，但王零还是看了看沿途的变化，太行山中的山谷也都开始不断建设，基本上都在开发着山上为数不多能够耕种和居住的地方。
五台山开发的也极为出色，在以大孚灵鹫寺为中心的下面部署着各个街道，也使得这个方外之地，更多了些尘世的烟火味。
不过王零一直在控制着扩张的规模，因为大范围地建造房屋和开垦会造成水土流失等自然灾害，但是山上不能总是要住这么多人，或许未来大家也都向往外面，致使早期建设的一切都会化作泡影。
王零一路走一路思索，好在真正开发比较多的山谷，也只有五台山和天河山两处。将来留下这两地，其他地方只留作交通要道便可。
途径上艾县，这里早已成为山上驻兵最多的地方，除了天河山的常驻部队和雁门郡的常驻军队，其他部队的大本营都在此地，张燕的飞燕军和赵大统率的第一军也都屯驻于此。
王零在这里等着赵大办完了军队交接的手续，然后给士卒放了假，不过是轮休的。张燕已经先一步回去了，王零什么都没说，但是张燕提早回去还是找齐了他的旧部，不管是现在得意的还是不得志的，都敲打了一番。
虽然现在的监管体系还未完全构建完成，但是这时候内奸能做的事极少，没有什么密码战，也没有更高效的联系方式，很难不露出马脚。所以张燕一早就知道他的队伍中有奸细，但是没到队长的级别就不会造成巨大的情报泄露。
但是自己旧部暗中动手脚，还是让他颜面无光，他提早回来就是要处理这些事，不过在真定时，王零和他交代过，不要将这些事放在心上，让他轻拿轻放。
进入天河山地界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万籁俱寂，家家户户都已经熄了灯。
王零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回赶，能回到家中的温柔乡，又何必再外面的驿站歇息，他又不喜欢什么场面，所以回来的消息只传给了家里人，让他们在家等就好。
家门口的灯笼还亮着，王零知道这是他们特意留的，笑着吩咐驻守的女兵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回来就不用值守了！”
“命令是让我们在夜间值守，并无其他交代，请恕我们无礼！”门口的女兵显然是认得王零的，但还是将审查的工作做得一丝不苟。
打开大门，王零尽量不发出较大的声音，屋子里此时还亮堂堂的，透过窗子也将附近的路照的极为清楚。
脱掉沾满泥土的鞋，王零穿着袜子进入屋子里，冰冷的地板上传来阵阵寒意，秋初的山顶比山下还要冷一些。
在客厅内两个蜡烛已经燃烧过半，王零从它们身旁路过带起的风让烛火明灭不定。他越过客厅直接来到厨房，夜里还是很容易饿的，但为了身材考虑也没有选择烤好的糕点，拿了一个烙饼就啃了起来。
在厨房翻找了一下，用火折子点火，去烧些热水。
“回来了！”略带嗔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零回首看去，唐雨身着一身丝绸制成的睡衣，这种秋季的款式加了一些绒使得不会那么通透，也增加了一点保暖。
“回自己家还跟做贼似的！”唐雨接着吐槽道，“回来就派人通知我们不就好了，家事最大，就算少睡一点又怎样？”
王零也不多说，上前轻轻抱住自己的老婆，软玉温香在怀，似乎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这不是着急回来么？天黑也不用那么大排场，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你还真会卡时间？马上又中元节了，若你再不回来，我就去接你了！”唐雨一把捉住王零要使坏的手，“别急，先去洗澡了！”
“这些天家里没什么事吧？”王零讪讪地收回双手，唐雨的身体比之前更健壮了，他摸起来已经有些肌肉了，但也没到影响身材的地步，应当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军中训练的缘故。
“没有！”唐雨将被拉的有些异位的睡衣整理好，才问道，“代郡的战事还顺利吗？”
“嗯！袁绍对代郡也没经营多久，遭遇的抵抗不是那么强烈！”王零回答道。
“我去给你拿衣服，你先去浴室！”唐雨说完，便重新提着小小的煤油灯离开这里。
王零也将烧好的热水通过管道送到不远处的浴室，来到浴室时，唐雨也带着王零换洗衣服来到了这里，两人相视而笑，情意绵绵……
这应该是王零洗澡洗的最长时间的一次了，澡水早已冰凉，两人仍尚且不觉。
重新穿上宽松的衣服，王零抱着唐雨回到楼上，客厅的蜡烛早已经熄灭。
将唐雨放回屋子里，王零去看了自己的两个女儿酣睡的样子，将睡姿不那么文雅的刘筠塞好被褥，待去看蔡琰的时候，王零看的出她是在装睡，也没打扰她，在她额头与腹部都轻吻了一下，然后才离开。
开后宫就是这点不好，不知道晚上要睡到哪里，又不能搞一个像皇帝那样的翻牌子，不过他今晚注定还是唐雨的。
……
次日清晨，王零还是保持着早起的习惯，将锅炉烧热后，一面准备早餐，一面依次将几位夫人叫醒，然后带着还睡意朦胧的女儿们去洗漱。
早起的两个小孩儿也没有以前见到王零时那般激动，她们一面打着瞌睡，一面任由王零给他们洗脸刷牙，然后被放置在客厅的小凳子上，对着面前的食物提不起任何兴趣。
随着大家都出来洗漱，王零终于发现了不同，张氏果然带着她还没出嫁的三个女儿住了进来。之前两人有商讨过分家的意思，将甄家分为了两脉，一脉是二公子甄俨，一脉是三公子甄尧，那就剩下了这个孤母和三个妹妹，他们本应由甄俨代为掌家，毕竟长兄如父，而且也能奉养母亲，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当然王零也是有私心在内的。
王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昨夜他倒是真没注意家里的客房已经有人入住了，还好战斗阶段没在屋子里进行。
虽然没张口，但是蔡琰看的到王零的不解，开口解释道：“八妹在山上读书时多被人骚扰，我便让其在这里住下，然后便无人敢扰，六妹与七妹亦然！”
“……”王零不知道蔡琰称其为妹妹是不是掉了辈分，但是这世道辈分本来就乱了，从不同地方走甚至能相差几辈。
张氏倒是丝毫不在意，毕竟王零答应她的条件白纸黑字都在那里，想否认也不行，她淡淡地喝了口粥问道：“怎么？是不欢迎吗？”
“没有，只是在家穿的收敛点！”王零瞥了一眼她的穿着，年纪已经四旬了的张氏，似乎和几年前并未太大差别，只是眼角和脸上的皱纹说明其确实老了。
她顿了顿，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也就更不在意了，只当他是在强调这些。
刘筠在旁边努了努嘴，大口吃着王零特意给她做的红豆饭，她丝毫不担心自己的位置，只是眼神偶尔瞥向蔡琰的大肚子，想知道到底会生的是男是女。
唐雨看着气氛如此尴尬，开口说道：“夫君今日有何安排？”
“嗯！”王零咬着勺子说道，“刘公可能会唤我过去议事，言锡哥又会跟我吐槽这场仗打了多久，消耗了多少物资，应当不会待很长时间，很快就会回来。”
“那今后呢？”刘筠插嘴问道。
“在学校教书！”王零简单提了一嘴，后续的计划他理论上都不用出动，但是也不能确信，毕竟变数这种东西谁都料想不到。
“甄耀回来了！”张氏很随意地吐出一句，“说找到了你要的东西！”
王零这次也保持不住冷静，狂喜道：“真的？”
“对！在尧儿家里！”
“事不宜迟，让他……”王零连忙说道，“不，我去见他！”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王零飞速吃完饭，然后去换了一身衣服，但还没出门，就听到刘公的侍女来到这里：“刘公请公子前去一会！”
“让父亲歇息一会儿，我很快忙完就过去！”王零推辞着。
风风火火地赶往甄尧的家里，堂前，甄尧在听着甄耀讲着西北河西走廊的轶事趣闻，似乎很是向往的样子，不自觉地就说出：“大丈夫当如是也”。
“那里可没有那么好！”王零说着走进堂内，“周边均是异族蛮荒之地，武威尚可，但过了酒泉郡，至敦煌郡那边便是大漠之地，风沙遍天。”
“见过先生！”甄尧起身拜道，甄耀站在他身后也施礼道。
王零回礼后，对着甄尧不客气地说道：“你还是绝了这个心吧，你母亲不会放心你去那边的！”
此时的甄尧还在叛逆期，虽然被王零用她母亲的名义去拒绝他的想法，但这却给年少的甄尧埋下了一颗种子。
甄尧不服气地问道：“族兄，武威郡真是如此？”
“是，也不是！”甄耀不置可否，“凉州乃是边地，羌人常年叛乱，大汉便为此多有靡费，二公子所看史书之中凉州三明，便是于此地征讨异族而取得其功勋。异族不通礼节，不识教化，在此间多行劫掠之事。然河西走廊乃是连结西域之必经之道，珍宝、奇人、异兽，这些在中原罕见之物在那里也是平常。”
王零这次没有反驳，不是因为没有反驳的点，而是他发现了桌上甄耀带回来的几件器物。虽然自己直接上手有失礼数，但是看到这些，王零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棉花！你是怎么找到的？”王零拿起那个棉铃，上面的白色纤维摸起来是那么的熟悉。
看到王零兴奋的样子，甄耀松了一口气：“我一开始并未在西北搜寻此物，因为公子你说，提前暴露自己的目标会让对手有戒备，或许还会用此物来要挟我等。我一直隐隐记得这些，只是将喜欢奇异的花卉植物消息放了出去，不久便有家族送来了一些，我暗中调查发现，这些棉花在西北便一直有种植，但是种植的地方不多，也从未向中原传播进来。”
“很好！”王零兴奋地想要抱住甄耀，“你带了多少种子回来？”
“一袋种子，粗略估计只有上千颗！”甄耀比划着袋子大概的大小，“不过我还带回来半车这样的花！”
“虽然不多，但也够了！”王零点了点头，转头问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甄耀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才说道：“将此奖赏给两位公子和主母便好！”
“有功必赏，这是你的功劳，别人顶替不了！”王零无奈地笑道。
“那我恳求公子能增加武威郡的人数！”甄耀拜道。
“我以为你会让我答应让你留下来呢！”王零苦笑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看着甄耀的样子，王零又确信地说了一遍：“果然是出事了，是不是马腾韩遂他们？”
甄耀哭丧着脸：“公子未出门而知天下事，小人佩服！”
“将此事详细说来给我听！”王零说道。
甄耀这才说道：“商会成立之后，武威郡姑臧城中商业确实好了许多，各个世家是既得了名声也得了财富，境外的商人也都觉得有利可图，纷纷来此倒买倒卖，公子所言的进出口税，也让邯郸商大赚了一笔。但是这却给了其他军阀的示范，特别是马腾韩遂，在得知商会如此暴利之后，派兵在武威郡周边设下重重关隘，如今关税大过天，很多商品滞留在姑臧城无法带出。商会人心溃散，但是也对目前状况于是无补！”
“真是莽夫，一起赚钱不好么，干这种杀鸡取卵的事！”王零暗骂道。
不用说王零也知道，邯郸商此时作为雍州刺史肯定在装哑巴，作为老反贼的马腾韩遂，手下的羌汉混编军团战斗力还是有的，虽然会被西凉兵按着捶，但是反贼和正规军的战斗力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我先想想，在走之前给你一个答复。还有，你的建议我同意了，派多少人进姑臧需要多方协调，今日议事，你随我一起去！”
“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