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你还带回了什么？”王零走着走着，突然止步。
“陇西之地各种奇异物件都带了些，还有寒瓜籽、甜瓜籽、葡萄籽这些，都是贡品的种子，不知道在山上能否种的活？还有一些异族的乐器，这一年之内并不能找到很多，不过所找到的都带回来了！”甄耀如数家珍。
寒瓜就是西瓜，这在汉朝仍旧是稀罕物，在世家豪族都鲜少见到；甜瓜的种类有很多，像哈密瓜之类的都是贡品，这些大都是在西域所种植的，沙漠那边的气候使其更能锁住糖分。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这句话虽然不准确，但还是有些道理的。当然橘和枳不是一个东西，也不能这么比较，但是那些瓜果种在中原自然是没有种在西域那边结出来的果实甜的，不过这是可以人为改变的。
“没有清单吗？”王零问道。
“过那些关卡时，清单之类的都被那些叛军截去，到河东郡之后，我们也一刻未停，直接往回赶，还没来得及再次统计！”甄耀回答道。
“辛苦了！”
……
来到刘公的住处时，王零手里仍然捏着那朵棉花，门口的学子纷纷行礼。
“直接进来吧！”堂内传来刘公中气十足的声音，自从不打太极，改练五禽戏后，他的身体也是越来越好了。
王零进入其中，发现赵大和张燕都已经在一侧坐下，另一侧坐着刘言锡和甄俨，刘公还是坐在上面手里捧着一本书细细地看着。
见到王零入内，刘公才将书放下批评道：“你的事已经忙完了？”
“还没有！”王零走上前，将手里的棉花放在刘公面前的桌案上，“这件事恐怕会耽搁我很长时间，所以我先来将这里的事处理好！”
刘公也只是摇头，无论何时，这小子都能找一个理由出来，他拿起那个雪白的花骨朵，仔细端详着：“此是何物？”
“能帮我们解决百姓温饱之物！”
刘公的神色一下就严峻了起来，疑问道：“此物，可织衣？”
“暂时不能取代麻的作用，不过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直接包裹起来，便有保暖的作用！”王零笑道，“我之后会去帮忙造一些可以纺纱的器械，估计等做好衣服还需要两年时间！”
“你上次给出的缝纫机的要求，工匠那边还在埋怨呢，根本做不出那么精细的东西，这次这个纺纱的工具，能做成么？”刘言锡吐槽道。
“不知道，但是总要去试试的！”王零摊了摊手，他确实不太清楚，或许从做丝绸织衣的女红那里求求经，说不定就做出来了呢。
现在做出棉衣能帮忙很多人度过冬天，也能让国界线向北推几十公里，当然前提是将雁门郡北边的鲜卑赶跑。
“此事确实极为重要，但相应的，还要种植此物吧！”刘公拿着这个东西仔细看，也没找到种子在哪里。
“是！”王零颔首道，“甄耀带回来一些种子，我决定先在大棚内种一批，然后挑选良种种植，这还需要言锡兄长多多帮忙。”
“好！”刘言锡一口答应下来，他知道山里的耕地面积紧张，但是这种棉花也是必须要种的，好在不是立刻需要土地，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调整，到时候分出两三亩地种植便可，到两年后能够大量种植时，土地也不是问题。
刘公听到这些也是茫然地点了点头，他对这些不怎么懂，但是只要是有利于百姓的事，他都是无条件支持王零去做的。
将手里的棉花放下，刘公说道：“既然此事你已经决定，那便去做。”
“多谢父亲理解！”王零拜道。
“那我们可以商谈一下之后的事了，”刘公摆了摆手，“言锡，你讲一下！”
“是！”刘言锡站了起来，朗声道，“今年上半年的战事，山上战略储备便已消耗三成之多，若是计划依旧实施，明年秋收之际，粮食便会开始短缺，不再可支持军队长时间作战。”
“三成！”王零缓缓点了点头，“在我的预料之内，而且短缺的更多的是箭矢之类的，而并非粮食对吧！”
“对！”刘言锡肯定地回复道，“入秋之后工匠要休息一段时间，待秋收之后才会重新工作，到明年开春时，也只能做出不足五十万箭矢。”
五十万听着很多，但也是一万军队的份额而已，战事一开，不足十日，这些箭矢就发射完毕了，若是野战还好总有个胜负，还能打扫战场，但是攻城战和守城战，就是完全拼消耗，射出的弩矢就和泼出去的水一般，一去不回。
王零沉默片刻：“我们这次获得铠甲武器也是上万，可以直接用那上面的铁。不过明年大都是攻城战，还是减少制作些弩矢，用以加固攻城器械，此次战斗之后，袁绍必然有了警惕，我们明年的攻势不会再那么容易了。”
“那明年是否要向雁门郡和代郡转运粮食？”刘言锡问道。
“不必，雁门郡的世家大族会交出很多粮食和土地，这足够雁门郡一郡之所用了。代郡也不必转运了，王柔和王泽会处理好那些，不过王柔手下将士的军饷和粮食还是我们发。”
刘言锡这才点了点头：“这样粮食尚且够用。说到粮食，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消息，臧洪派人送还了一千石粮食，现在还囤积在河内那边的营寨里。”
“臧洪？”王零想着，本就是一面之缘，一万石粮食吞了也就吞了，而且双方本就是对立的局面，看来那个人确实有些倔。
“他愿意还，便让他还吧！”王零将此事揭过，“粮食的事，山上还是会缺少，没了甄家为我们暗中补给，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世家总归是有限的，不能一直逮着他们薅，等麴义将军回来，再商讨是否能引诱鲜卑来给我们送些牛羊！”
刘言锡坐回位置，山上步入正轨后，其实需要他们直接接手的事不多，管理好大的方向，不出什么大的差错，哪怕有些贪污也是在可以勉强接受的程度。
王零看他不说话，便开口：“既然是总结，那也要总结一下此次军事行动。”
“作为最开始的一环，无大错便极好，而且预期的目标基本都达到了，是一次不错的胜利。但是此次战事，我们并未对袁绍造成太大的打击，敌军精锐损伤不足一万，对于有着十万精锐的冀州不过九牛一毛。虽然我们得到了敌军的大致情报，但是袁绍必然也掌握了我们的实力。”
“秋收之后袁绍必然会开始新一轮的布置，我们很难再占据战略主动性。但是敌军不能走代郡攻击，对我们而言，这是一个利好消息。”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我说过很多次这个道理，袁绍此次并无大碍，那他下一次必然倾尽全力扫荡太行山。我们可以依据山脉层层阻击，将敌军主力困在山林之中，同时为两地的行动争取时间。”
“所以明年我依旧会留在山，并州和涿郡的攻势，还需要两位亲自前往！”王零对着赵大和张燕微微欠身道。
这是早已经定好的计划，提一嘴不详谈是之后还有时间详谈，而刘公不必知道这些，他知道还要继续打仗就行了。
“战事何时能停？”刘公询问道。
“不清楚！”王零苦笑着说，“战事并非我等一人可决定的，不过在拿下并州，救回公孙瓒后，我们便会转攻为守。”
刘公颔首，王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说：“莫要忘了你昔日答应我的事！”
“必不会忘！”王零宽慰道。
说完，王零对着甄耀摆了摆手，让他走近，同时说道：“但是在这之间，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计划，这是之前计划的一个后续，我们在武威郡的布置出了点差错，所以需要一些臂助。”
“武威郡？”刘公看着甄耀，“但说无妨！”
甄耀将给王零所说的那番话重新说了一遍，在场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刘言锡首先问了句：“你准备派多少人前去相助？”
“至少五百士卒！”王零回答，这个数量再加上之前的那批已经是一支不弱的队伍了，肯定有自保的能力。
“但若是与马腾韩遂交恶，必然会发生冲突，到时候这些士卒便会被觉察！”
王零：“我担心的也是此事！”
此时的刘公突然说道：“马腾韩遂，是否昔日凉州叛乱之时的反贼？”
“是！”
“我有一师弟，乃是壮节候傅燮！其人忠贞不屈，在凉州叛乱时战死沙场。”刘公平淡地讲述着，但是在场众人都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悲痛。
“我们如今鞭长莫及！”王零只能如此说道。如今三辅之地的局势便是朝廷的军队也是止步长安，不敢西进，西边金城郡那边数支军阀并存，各自手握重兵。
“可向陛下求援！”刘公仅仅提了一嘴，王零便如醍醐灌顶立刻想清楚了。
刘公解释道：“甄耀，你被陛下封赏免除劳役之苦便是大恩，陛下必然记得你在河东之事。如今皆献礼之名，面见陛下时，以劫掠贡品之罪责状告韩遂、马腾！陛下必然会派长安之兵，护送你往来之事！”
甄耀看了一眼王零，看他无动于衷，耐着头皮问道：“那我等以何物为贡品？”
刘公拿起桌子上的棉花，笑道：“此物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王零笑着回复道。
“既然子馀也同意了，那便劳烦你将棉花与其种子各取一半，送往许都！”刘公也笑着说。
赵大和张燕坐在下面看着王零，似乎没有发现一点不情愿。
“就依父亲所言！”王零拍了拍甄耀的肩膀，“你可先去河东郡，与太守王邑商讨一下，让其派人去北地郡寻找傅燮的家人，同为昭烈之徒，他应当会接济一二！”
甄耀一脸茫然地转身离开，哪怕他政治嗅觉再不灵敏，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气氛已经不对了。
王零看着重新拿起书看的刘公，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
张燕和赵大也起身告辞，屋子里最后还剩下刘公、刘言锡与甄俨时，刘公才放下书，手里摩挲着那朵棉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零追上甄耀，小声吩咐着：“距离离开还有一段时间，你不必担心该如何做，走之前，我肯定会给你一个计划。”
“那刘公之令！”甄耀犹豫地询问道。
“我会兼顾两者，放心！”王零安抚道。
甄耀却拱手道：“公子无事便好！”说罢，便离开了。
赵大和张燕晃晃悠悠地来到王零身后，随口说道：“你为何不拒绝刘公之意？”
“刘公想为大汉做点事，这无妨！我们不缺这点东西！”王零回首看向那间院子，平静地说道。
“可……”赵大还要再说，便被张燕打断了。
“朝堂之上，争斗胜于一切，这件事不会引起半点波澜！”张燕毕竟是经历过的人，朝堂上的话语权可从不在皇帝那里，或许这件事跟本到不了刘协耳边。
“张燕兄所言极是！”王零笑道，“不过我还是要让刘协注意到此事，毕竟要朝廷出面解决这件事还是要容易一些。”
“你既然有了谋略，那我们也不必担心！”张燕笑道，“你何时有空，我请你喝酒，内人也说要给你赔罪！”
王零笑着拒绝：“不必了，令夫人也是关心则乱，不用赔罪，你和她讲清楚便可，明年，你还要出征，我可不想再来这么一出。”
“也好！”
赵大：“关于你我夫人要去带兵之事，要如何处理？”
“我会先拖着，之前和她们约定了要经过考试才可以，我会设几个难题，让她们止步于练兵便好！”
赵大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拜托你了！”
“你们回来多休息一阵，这两年有的忙了！”王零嘱咐道。
三人告别，王零重新回到自己的家里，恢复了以往慵懒的生活。突然他想到了两个人，连忙提笔开始写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