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茶只在家休息了一天就回学校了，她撑着没缺席毕业晚会，还一直陪着收尾到最后。
艾尔克穿着一身色彩明艳的衣服——那是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演出服，他穿梭在忙碌的后台，指挥着人将清点好的道具收回学校仓库，回身看到走廊尽头的易子茶时，眉头一皱就向她走过去。
“你怎么还不回家？本来感冒就还没好，这里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灰，你再呛着嗓子。”晚会刚结束的时候艾尔克就招呼着易子茶先回去了，就担心她病情再加重，“你把口罩带上，现在赶紧回家吧。”
“没有那么脆弱。”易子茶不在意地回了一句，但还是拿出了口罩戴上，“现在正是忙的时候，马上就要换届了，我一个人走了多不好。”
“你也知道马上要换届了？”越说艾尔克越无奈，“你不赶紧好，后天面试你还来不来了？”
“后天嘛，到时候肯定好了。”易子茶说得笃定，就是没提前走的打算。
“好吧，”艾尔克知道他劝不动易子茶了，但也没肯让她继续在这里待着，“你去外面看着吧，老师随时要找人的。”
“好。”
晚会前的筹备基本需要提前好几个月开始，可是晚会后，散场时，只需要一个晚上就能结束所有工作。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复杂的事要做了，除了清点和回收晚会使用到的物资外，就只要备着老师要用人时分配几个过去就行了。
易子茶撑着看台的栏杆，俯眼看着操场上忙碌的人群，许多人路过时和她打招呼，她戴着口罩，只够弯弯眼睛，他们便错身而过，继续忙碌了。
“学姐。”又有人叫她。
易子茶以为他也是单纯打招呼的，回了句“你好”。
可是那个人还站在那里。
“你有什么事吗？”易子茶问。
“我……”男孩我了半天也没下句，他低着头不接易子茶的目光，双手藏在身后，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易子茶站在看台上，男孩站在墙下，他低着头，逆着光，易子茶都看不清他的脸，他支支吾吾地站在那里，一眼就让她看穿了。
又是来表白的吧。
易子茶叹气，正组织着语言，谁知道话音还没出，男孩就转身跑了。
啊？
跑那么快？
易子茶眨了眨眼睛，她还能看见男孩向前跑的背影，他向着操场另一侧的出口跑着，怀里抱着的东西依旧看不见，但他跑得那么快，几乎是……逃走的。
好吧，也没我什么事。
……
萧代宁出现在风华门口的时候，莫韶华刚好叫休息。
“什么时候回来的？”莫韶华看着她脱鞋，疑惑原本八月才放假的萧代宁怎么提前回来了。
“前天晚上的飞机。”萧代宁抬头时，那扎得高的马尾被轻轻甩到身后，“这刚回来呢，就听说我哥勾搭上你了？”
“……”勾搭是个什么形容，莫韶华挑眉，“在一起了。”
“可以啊学姐，啊，现在是我嫂子了！”萧代宁笑得灿烂，鞋子一脱就扑过来抱住了莫韶华，是真的很开心。
“哎哎，行行行……”怎么这么激动，你哥是嫁不出去吗？“这么早回来，都城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出事？”萧代宁也学她挑眉，只不过挑出了一种可爱的味道，“我不打算在都城发展，之前拿了奖就准备回来的，我老师硬生生留我到现在呢。”
之前拿了奖……是靛青杯。
萧代宁是上一届靛青杯得主，莫韶华看过决赛之夜的直播，还有比赛后朋友圈里萧代宁抱着冠军方鼎的照片。
“为什么不想在都城，跟着老师去比赛参加演出不好吗？”莫韶华也没想到她会放着都城的大好资源不要，居然想着跑回明城来了。
“好啊，怎么不好，可是我还是喜欢小孩子啊。”萧代宁笑，“可我觉得见证更多的舞者握住那尊鼎，比我自己守着那一块孤零零的青铜来得要有意义。”
萧代宁直直地看着莫韶华，极力地想从她的眼睛里找出一丝丝裂缝，她发誓，只要一点点，她就算竭尽所能，也要把她从里面拽出来。
可是没有，莫韶华逃也不逃得接着她的目光，却仿若一潭深渊，有进无出。
两个人静默了一阵，谁也不说话，只管内心交杂这，却说不出一句劝解。
最后萧代宁笑了：“我想来和你跳舞，可以吗？”
……
萧代宁就待在风华不走了，莫韶华其实不赞成她回来的，也为这事找萧代远说了。
“代宁在都城好好的，我不想让她在明城跟着我。”莫韶华说，“刚拿了靛青杯，大好的前程等着她，如果继续参加比赛，再一两年就能去国家大剧院演出甚至进国舞团了。”
国舞团，汇聚着全国最出色的一批舞蹈家，那是国家的舞蹈门面，是靛青杯也不能比拟的荣耀。
“可是她不喜欢不是吗？”萧代远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这是她最喜欢的东西，何必在这里限制她呢？”
“这不是限制，而是她明明可以走得更远，却要倒退回来，图什么啊？她明明可以……”
“没有倒退。”萧代远双手搭上莫韶华的肩，将原本侧身站着的人转过来面对他，“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一直在前进。”
“你知道代宁的意思是想让你去参加比赛对不对？你不同意她回来，是怕她是因为你才放弃都城的对吗？”
莫韶华原本还能保持着那副温柔的样子，现在却渐渐压了唇角，低头一句话也不说了。
“你很在意靛青杯，可是因为一些原因你不能去比赛，代宁也好易子茶也好，甚至是你妈妈，肯定都要劝说你去比赛的。”
“你都懂的。”
萧代远其实对于这其间错综复杂的网一点也不了解，因为莫韶华从没跟他说过，关于她的过往，他了解到的都和别人一样：
父亲早逝，母亲残疾，风华发展得很好，明明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却从不参加比赛。
还有她对于一些事的种种反应，比如比赛和反对萧代宁回明城这些事，她都表现得，很奇怪。
也许萧代宁知道一点，但莫韶华肯定不会让她了解到太多。
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参加比赛？能不能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解决？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这些被防备着的人里也包括我？我要怎样让你开心，怎样让你不用再独自面对？
萧代远想开口让莫韶华告诉他，可他觉得莫韶华不想说。
他也怕会将她好不容易愈合上的伤口撕开，他不愿意。
萧代远看着莫韶华，双唇张开又闭上，最终也没能组织出令他满意的言语，他使力将莫韶华拉进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像哄小孩子一样。
“萧代远。”莫韶华回抱着他。
“我在。”萧代远说。
“我不能去比赛，”她把脸埋在他怀里，低声呢喃着，“我害怕。”
萧代远闻言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臂。
你在怕什么？为什么会害怕？这毫无逻辑，因为莫韶华对她的舞蹈非常自信，所以肯定不是害怕得不到好名次之类的。
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呢？
萧代远不问了，诸多问题，他一个也问不出口。
“那就不去。”萧代远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等什么时候你想说了，我会认真听的。
七月风习习。
S大学生会换届晚会上，艾尔克将学弟学妹后续来给易子茶敬的酒全挡了。
萧代宁将从都城寄回来的行李陆陆续续整理回家，每天都去风华守着，全不管莫韶华的反对。
白梨握着电视遥控器，时不时换个音乐，等云姨从厨房出来再看时她都睡着了。
易筠阳的桌子上多了一叠处理完的文件和一杯热茶，他拿了茶向后靠在椅背上，轻声对唐戎说再一会儿就回家。
玻璃碰撞声清脆，莫韶华仰头饮尽杯中酒，将手缩回毛毯中，倚着沙发上醉了的萧代远，融进了他的梦里。
……
“好，现在所有人都到齐了，我们先介绍一下新老师，萧代宁老师。”莫韶华抬手引出萧代宁，终究是留下了她。
萧代宁和这些孩子年龄更相近，青春气息满溢，“同学们好，我是萧代宁，接下来我会和莫老师一起带大家训练，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助大家，相信所有人都会取得理想的成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