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穹窿地为盖,天地间三州散布在四海之间,大洋隔绝不通有无。
三州之中有一州名曰华州,物类繁盛,分为“裸鳞毛羽介”五族。
人类体表无毛,故被称为祼族,乃五族中出世最晚一族。
上古时期,人仙杂处。在其他四族各自出现通天彻地之辈白日飞升千年之后。人类之间终于也出现可以感受天地混沌真气的灵根之人。
他们以身体作为鼎炉,敬天礼法,恪守天规,化真气为内丹。
若能得上仙青睐便可修成元婴飞越大洋到达其他两州历练。历练完成后便可修成化神白日飞升。
自黄帝公孙轩辕白日飞升,炎帝连山石年感众民之念成神登天阙后,人族武士刑天亦以武道入圣升天。
百年之后刑天触犯天条被斩首逐出天界,后再无人类飞升。已飞升诸仙亦与人间断绝往来。
后天降大水,万民丧命。虽有大禹治水,但禹终为肉体凡胎,虽有鳞族大能之士应龙相助,一十三年方得清平。
大水过后人烟稀少野兽遍地。人类以刑天武道自卫才在洪荒巨兽间得以生存。
刑天武道通万物元气,大能者也有诸多神通,被称为天武者。
后世天地间有人族修成天武,天武绝顶之士亦偶有飞升。其余四族归于平凡,再无一员得以成仙。
修仙已绝,武者当道!
千秋之后华州野兽绝迹,人族兴盛。
本有东北燕国,西部仇池国,南方罗甸鬼国,三国之间尚属和平。
后燕国北方乌肃族崛起,割据燕国北部,成立乌肃国,双方连年征战互相仇视。
乙亥年,冬。乌肃大军兵临凌州城下。燕帝不知所踪,整个逸云宫乱成一锅粥。
青羽卫奉天威大将军风雨亭之命到玄武门守城,大内太监及宫女协同未受先皇恩宠的嫔妃逃出宫外。
平日里静悄悄的深宫里此刻嘈杂不堪,慌乱的脚步声,惶恐的呼喊声,这绵延六百余年的逸云宫似乎迎来了它的末日。
“主母,请您随臣暂避祸乱,燕帝天子自有天相,不必太过担心”
一名玄色劲装青年男子跪倒在长阶下,剑眉紧蹙,星目中掠过一丝慌乱。
“铭儿,你如今武功大成,凌州城应无你的敌手吧?”
大殿上,一名身披锦缎氅衣,头戴九凤冠,挽十字髻的女子长身玉立,背对着劲装男子。
她语气虽轻,却自有一番威严,正是燕帝的生身母亲,大燕国宁太后。
“罪臣之后,蒙先帝天恩,不但免去属下死罪,还将臣带入凌州城,十二年来悉心照料,非先帝旨意,白芷山陆老前辈也不可能授臣一身武艺。”劲装男子回道。
“铭儿,你与元靖无异,是我在这世上最牵挂之人。我大燕国自太祖白陵起事,凌州称帝以来,已历六百余年。今日元家的气数也算是到头了。‘’
气数?究竟何为气数?当日父亲顶盔贯甲,面色凝重,在灯火通明的燕回关韩府也跟他提到气数。
“吾儿,你年纪尚幼,吾家遭遇的事非曲直将来你会慢慢明白。吾家气数未尽,你须好好活下去。将来也不要想着报仇之事。天下之大,铭儿自有容身之处。”
那晚风声大作,恶战声,哀嚎声随风传十里,一晃已经十二年了。
韩铭兀自沉吟,太后旋风般转过身,沉声喝道:“韩铭听旨!本宫命你即刻离开凌州城,无论城内发生任何事,不许回头半步。‘’
宁羽跟随大燕国武皇帝元宏戎马倥偬一十四年,又执掌后宫近二十年,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宫太后,却以果敢刚毅举国皆知。
此时大燕国倒在顷刻,情况万分危急。武皇帝元宏已驾崩十一年,当今天子元靖又不知所踪,只怕满朝悍将,只这一人可训服。
韩铭知太后生性刚强,不为外物所动。只得低头称诺。
十二年来与太后平日囿于礼法,相见无多。
但他深知,自己得以在这诺大逸云宫无忧成长,吃穿用度与太子无异,自是深受宁太后大恩。
韩铭知事已至此,再无回旋余地。只得躬身再拜,以头触地,砰砰有声。起身后一跃数丈,几个起落后人已在殿门口,转身飞向茫茫夜空。
养心殿只留宁太后一人,兀自望着韩铭消失的地方出神。
只见她五十开外年纪,琼鼻阔颐,双眉入鬓,鬓角微微白发,眼神再无先前那般不怒自威,透出些许落寞。
她沉呤良久,急地牙关一紧。喝道:“来人,备马!送我到玄武门!”
夜风微凉,韩铭身如飘絮,在房脊或柱子上微微一借力,便随风飘出去七八丈。
此时的凌州城再无往日的灯火通明,丝竹阵阵。
城中百姓家家门户紧闭,家中男人想必已被征去守城,老幼妇孺早早便熄了灯,今夜却注定无眠。
几个起落后,韩铭落到凌州城最大酒楼—醉仙楼门口,此地早无昔日人声鼎沸。酒楼老板伙计都是壮丁,三日前便被拉去运送军粮。
朱红色的门匾上三个烫金大字漆黑中分外醒目。
韩铭看了一眼,便拔地而起,轻飘飘落到三楼,身法之快如同鬼魅。
“好身法!”喝采声声若裂帛,令人听了有说不出的难受。
临街窗口下坐着一名黑衣人,面部被黑绸布遮住一半,眼神炯炯,腰背挺直,显然是武功精湛之辈。
老者头发花白,额角处一道长疤穿过眼睑没入绸布,疤痕色深且粗,边缘处皮肉翻滚,狰狞非常。
韩铭负手玉立,沉声道:“阁下深夜相邀,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不知所图若何?”
他自知身份特殊,足以左右国运,现下又是非常时期,须时时警惕。
眼前老者明知他是燕国屈指可数的少年高手,仍孤身相约,显然有所恃。
老者身居临街窗口,隐隐有把关之意。
韩铭不敢托大,立即将识海澄净,念力汇至眼耳,顿时一切物体微微发光,漆黑中也稍具轮廓,此时哪怕是一根绣花针落地也难逃灵耳。
‘嗖’地破空声传来,韩铭闪电般伸出左手,念力发处,一股无形气流击中一球形物。
‘嘭’地一声,碎屑四溅,竟是大小若核桃的一泥丸。半张宣纸飘了出来,中书一韩字,色如鲜血写就。
“好好好,风岚功已大成,这一招凌空指便可杀人于无形,不愧是大燕国少年成名的风少卿韩侯。”黑衣老者赞叹道。
“阁下旬月前亲临逸云宫邀在下今夜到此,该不会只是试一下我的风岚功这么简单吧。旬月前便知乌肃国将大举来犯,定非大燕良友。”
“老夫当然不是什么大燕良友。十二年前韩府遭戮,韩候仅以身免,生身父母皆亡于元宏之手,此等血海深仇,韩候竟忘得一干二净?”。
韩铭牙关微闭,面无表情,直视黑衣老者。
“如今乌肃来犯,举国大乱,元靖不知所踪,元家藩王忙于起兵援京,凌州城更是人人自危。韩候忍辱负重一十二载,大仇当报,眼下便是天赐良机!”
“说下去!”,韩铭面色丝毫未变,声音亦无悲喜。
“韩候身负风岚功,与元靖的火贪功法可相感应,有韩候相助,元靖定可擒得。"
‘’大燕国皇帝被擒,老夫看这凌州城军将可会顽抗。老夫作宰,韩候再借兵乌肃,将元氏一族连根拔起,血海深仇得报,切齿之恨可雪!”
老者目光灼灼盯向韩铭,后者依然一言不发,淡然自若。
‘’怎么?!逸云宫住久了,连燕回关的父母都不记得了吗?!空有一身武艺,却不思报仇,算什么少年英雄!‘’
韩铭面色微变,四下忽地狂风大作,一身劲装猎猎作响,抬起右手虚空一挥,一片气流利刃般斩向老者。
老者也未见起身,连人带椅微微一侧,面前的方桌方少了一角。切口整整齐齐似切割一般。
黑衣老者冷哼一声,一个箭步突进到韩铭身前,势若闪电,同时从腰间抽出一物,长约三尺有余,竞是一柄软剑白亮如雪,顺着韩铭的右臂便缠。
韩铭身子向后仰,身体与地面几近平行,同时伸出左手食指,念力发出,直指老者面门。
“呯”地一声,老者软剑剑身竞自行绕空一圈,将无形念力击开。
韩铭趁势左手向前一推,罡风发出,脚下像长了轮子似地向后滑行丈余。
‘’游龙剑,江东潜龙是阁下何人?‘’
传闻江东有奇人将东南武林搅得天翻地覆,用一把游龙软剑,剑法轻灵至柔,迅捷无比。
二十年来败在游龙剑下的江湖豪客武林世家着实不少,却无一衣见过其真面目。
只知潜龙夜间现身,做樵夫打扮,面相平平无奇,身量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无一出众特别之处可供传颂。
每出剑必有且仅有一人死在剑下,无人知其动机,也无人知其姓名。
因其神出鬼没,武林中称其潜龙。
“嘿嘿,潜龙与在下素不相识,游龙剑只他一人用得?老夫原以为韩候是铁胆英魂的少年英雄,要送一份大礼给阁下,却不知,韩候空负武艺,却是贪慕荣华的不孝之辈。‘’
老者已将游龙剑收回腰间,剑柄乃是玉石,乍看之下以为是常人所戴玉佩。
“报仇与否,是在下一已之事,与他人何干。家父与先皇乃是君臣之争,胜败不过一姓荣辱。乌肃国兵临城下,一旦城破生灵涂炭,韩某人不做这千古罪人。”
黑衣老者闻言冷哼一声,“道不同不相与谋,韩候请自便吧。”
方才交手,韩铭知道老者武功奇高,自己未必是敌手。
况且对方并无死斗之意,也未设下埋伏。不必以死相搏。便拱手告辞:“前辈,韩某告辞。”转身从窗口飞出。
老者却从怀中捧出一壶酒,望着无边月色下鳞次栉比的凌州城,自斟自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