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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阶下之囚

大地再一次被初升的太阳照亮。一根被大雪压弯的树枝承受不住这重量,摔在了地面厚厚的积雪上,惊飞了几只落在枝头的寒雀。

“菊苑小阁?”完颜彰站在小阁门口,望着门上的牌匾说道。

“嗯,哈哈哈~!不错,小阁虽陋,却有佳人啊!”完颜彰撸着胡子,不禁大笑。

“小姐,外面好像有人在笑。”雪霏一边帮王承希梳着红妆,一边说道。

“嘘......”王承希闭着双眼,若有所思。

屋子里头安静异常,几缕阳光透过窗棂,铺展在王承希和雪霏的脸上。

雪霏用手背轻轻遮着额头,眯着眼极力向窗外望去。

几声敲门声顿时打破了沉寂。

“谁呀?”雪霏急忙问道。

门外无人作答,敲门声却仍然继续。

“谁呀?”雪霏再次问道。

“我。”一个陌生的声音应答道。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就像是被大草原的风沙刮伤了声带。

“我?‘我’是谁呀?没有名字的吗?”

“雪霏!”王承希示意雪霏停止对话。

“哈哈哈~!当然有,在下完颜彰,金国使臣是也。”

“......”雪霏刚要开口,就被王承希捂住了嘴巴。

“金国使臣到访,不是应该去见我大王陛下吗?来菊苑作甚?”王承希答道。

“哈哈哈~!不瞒姑娘,正是你们大王约我来此。”

王承希和雪霏顿时愣住了,对视了许久。

“王楷?王楷叫他来此作甚?”王承希想道。

“姑娘,请开开门,让我进去歇歇脚行吗?”完颜彰很是客气。

雪霏注视着王承希,等待着她的决定。

王承希走到门边,透过薄纱,她隐约地看见门外这个人的轮廓。

她走到茶桌旁坐下,“进来吧!”

门被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极度成熟的脸,粗犷的胡须深深嵌在了这布满沧桑的脸上。嘴角挂起的弧度似乎在展示他的不羁。

完颜彰把手捂在左胸,礼貌性的行了礼。

王承希也站起来回礼。

“请坐吧。”王承希很客气地说道。

“嗯。”完颜彰在王承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雪霏!”王承希给了雪霏一个眼神。

“是,小姐。”

“敢问姑娘贵姓?”完颜彰笑着问道。

王承希微微一笑,“我姓王。”

“哦?莫非姑娘是高丽王室宗亲?”完颜彰的眼神中透着一股锐气。

“呵呵,姓王的就是王室宗亲?”

“呃......哈哈哈~!姑娘真是有意思!能否赏脸交个朋友?”

“小女区区贱婢,不敢与使者为友。”王承希站起来,行了屈膝礼。

“不不不,我交友从不论身份,只要是我觉得值得交的,我就愿与他为友。”

“小姐,茶来了!”雪霏端着两杯热茶出来了。

“好雪霏,放下吧!”王承希微笑着说。

“王姑娘,我是真心希望和你交个朋友,请不要嫌弃。”完颜彰再次发出请求,但眼神已经截然不同。

“我与使者素未谋面,再者,金使身份高贵,小女区区贱婢,金使是否太看得起小女了。”

完颜彰怒起而拍案,那双草原狼似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王承希。

王承希与他对视,眼神沉着而充满锐气。

雪霏拿着茶盘,呆站在一旁。

四周顿时沉寂,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弥漫着整个房间。

“哈哈哈!”完颜彰顿时的大笑打破了紧张的气氛,“好~!”完颜彰朝王承希竖起了大拇指,转身离开了房间。

王承希站了起来,凝眸着完颜彰远去的背影,眼神锐利而清澈。

“小姐......”雪霏的脸色从未如此难看。

王承希没有只言片语,她的心思从来就没有人能够猜透。

窗外这飘落了一年又一年的雪花,究竟深深埋藏了谁的夙愿?

在这多梦的季节,谁又被百合花一般的灵魂唤醒?

香炉里的檀香木静静焚烧着,一缕缕青烟仿佛一个个摇曳的灵魂,飘向白雪茫茫的窗外。

雪霏趴在香炉前,用干枯的树枝轻轻拨动着每一缕舞动的青烟,似乎每一缕烟就像一道萦绕在发丝间的哀愁。

菊苑小阁的门被轻轻打开了,王承希披着狐裘走了进来,红色的狐裘上沾了几片薄薄的雪花,就像水滴轻轻打落在充满芬芳的百合花上。

“小姐,你回来了。”雪霏一边拨动着烟一边说。

“雪霏,你过来!”王承希轻轻脱下狐裘,把它披在椅子的靠背上。

“哦!”

“你看!”一个晶莹的物体在王承希手中闪耀着光芒。

“哇!!!”雪霏顿时惊呆了。

……

仁宗五年(公元1126年)四月,高丽向金国上表称臣,仁宗六年,金太宗派遣抚慰使进驻开京(高丽都城),协助高丽政权打理地方政务。

……

这是个寂静的午后,四月的阳光并不刺眼,但却足以射穿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明亮的光点。

王上正在寝宫歇息,因为繁杂的政务,他已经身心疲惫。

“殿下!殿下!”侍从轻轻叫醒了正在熟睡的王上。

王上睁开朦胧的睡眼,“何事?”

“上国抚慰使正在宫外候见。”

“上国?呵!你个老东西,改口真快!”王上边起身边不屑地说。

“呃……”老侍从一边帮王上更衣,一边低着头。

“哎!也不怪你,谁叫我们已经向他们称臣了呢?”王上开始用手捂着额头,低声啜泣。

王上更衣完毕,来到前厅。

……

“什么!?”王上站了起来,“这……”

“大王殿下,对您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高丽现已是我大金臣国,你的说白了也是我的。”完颜彰撸着胡须笑着说。

“一派胡言!”王上挥了挥衣袖,大声吼道。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老侍从急忙小声说道。

“怎么?大王殿下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无法答应?”完颜彰立即变了脸色,“那是不是意味着你不服我大金的统辖?”

“呃……”王上顿时语塞。

“殿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这对殿下来说,确实也不是难事呀!”老侍从试图说服王上。

“这……这……”

“大王殿下,你若是不服我大金的统辖,我们可以一战以决高下!看看是我大金的铁骑厉害还是你高丽的破铜烂铁厉害!”

“慢……慢!容我三思!”王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那么,大王殿下要思多久?这件小事应该不用花很长时间。”

“殿下……”老侍从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三……三天!”王上的声音明显发抖。

“什么?!!!”完颜彰勃然大怒,“哼!区区小事居然要三天!!!”

王上被完颜彰的气势镇住了,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那……将军认为需要多长时间?”老侍从弱弱问道。

“我认为,这件事情,半天就可以完成。但是,依照你们的效率,半天是不可能了,那就一天吧!”完颜彰转身欲走,“明天我得不到答复,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哼!”

王上再一次昏厥,政治对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统治者来说,就像一把千斤重担,狠狠地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

……

“小姐,你这是哪来的?”雪霏欣喜若狂。

“呵呵,就不告诉你!”王承希有时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天真中带着点小浪漫。

“切!我才不稀罕呢……”雪霏嘟着嘴,使劲搓着衣角。

“好啦好啦!我我告诉你就是啦!”王承希见情况不妙,立刻对雪霏进行安抚。

“真的?”

“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王承希点了点雪霏的鼻尖。

“呵呵!”

王承希把嘴凑在雪霏的耳边,静静讲述着关于眼前这个东西的故事……

或许经历了太多的历史尘埃,今天我们已经看不清这东西的真实面目,但是刻在岁月中的记忆却告诉我们,这是一个来自中原的宝物。

此时的中原,已经失去了秦皇汉武的风采,有的只是遍地的狼烟和烽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所到之处,满目疮痍。

王承希站在阁楼上,迎着风向远处眺望,“中原,我一定会来的!”

“承希!”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母亲。”

雪霏站在一旁,静静伺候着。

母亲拉起王承希的手,“承希,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啊?今天……”王承希努力回忆。

母亲呆呆地望着王承希出神,对于她来说,眼前的女儿就是她的全部。

“哎哟~想不起来了呢!母亲,您说吧,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母亲微微一笑,“傻瓜,你看!”

一个闪耀着光芒的东西立刻出现在王承希眼前。

“哇~!”王承希张着大嘴,一脸惊讶,“母亲,这……”

一旁的雪霏瞪着大眼,嘴都合不上了。

“这把金簪,为娘一直替你收藏着,今天是你十七岁生日,该给你了。”母亲露出一脸慈爱的笑靥。

“啊~!您不说我还真的忘了,今天是我生日!”王承希接过金簪,兴奋之余又带着点疑惑,“不过母亲,听您的意思,这把金簪好像很久以前就……”

“是,你说得没错。”母亲走到栏杆处,往中殿方向望去,“这把金簪,本就是属于你的。”

“可是,之前没听您提起过呀,而且……”

“其实,这把金簪是你父王在你出生那天给你的礼物。”母亲的神色略显凝重。

王承希把金簪对着阳光,“多好看的簪子呀,可惜,我要的并不是这些。”

雪霏走了过来,与王承希脸贴着脸,面向着阳光下的金簪,她闭上左眼,“小姐,斯人已逝,你想要的东西虽然再也无法得到,但是雪霏觉得,这把簪子似乎就藏着你要的东西呢。”

王承希缓缓放下簪子,“精灵鬼,你就不能不说话。”

雪霏红着脸,“嘻嘻,看来我说到点上了。”

王承希紧紧握着金簪,将它放在胸前,“是啊,你说的或许有道理,可我还是多么渴望有一天它会真的来到我身边啊!”

母亲走过来把王承希搂入怀中,“承希,我的好女儿!”

阳光映照着这三个依偎在一起身影,这风景竟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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