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为什么要匆忙逃开?是急着要去见慕容寒箫吗?!嗯?”文弘远全然被怒火控制,丝毫没有意识到贝若惜危险的处境,只是一个劲的逼问着她,手上的力道似是配合着问话般,每多问一句,力道便随之加重几分。
贝若惜只觉胸口越来越憋闷,挣扎的动作也逐渐迟缓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脖子上火辣的疼痛感渐渐淡去,麻木逐渐纠缠而上,然后慢慢失去知觉了,文弘远咬牙切齿的脸在她眼前一点一点的扭曲模糊起来。
一阵极度的痛苦袭卷而来,她感觉浑身的毛孔好像倏的全都倒立了起来,空气中仿佛散发着说不清的醉人的药香味,然后她便沉入了黑暗中。只是,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令她即便是昏迷也面含微笑的声音。
“文弘远,你这混蛋,快点放开惜儿!”当慕容寒箫终于追踪到贝若惜的下落,急切的闯入皇宫,他一路厮杀摆脱侍卫的纠缠,冲进大厅的时候,落入眼帘的便是这令他揪心的一幕。他心爱的惜儿正被人卡住脖子,纤弱的身体悬在半空中随着凶手的动作而微微摆荡着。
慕容寒箫立刻有如困兽般失去了理智,疯狂的怒火烧红了双眼,他没有再说第二句废话,直接冲上前去便要抢人。
“惜儿?!”文弘远皱眉,身形迅速闪移,避开慕容寒箫的抢夺,语调中充斥着某种说不明白的阴阳怪气,“叫这么亲热,你是活腻了!”
说话间,文弘远眼波流转凝视贝若惜片刻,然后将已经陷入昏迷的她霸道的紧紧揽入怀中,跃身与慕容寒箫打斗起来:“惜儿是我的,这世上只有我才可以这么亲热的叫她!”
起初打斗很激烈,两个人似是仇深似海,拼了全力要打败对方,然而,很快便有人退却了!
“文弘远,不要打了!小心伤了惜儿!”当慕容寒箫意识到两人的争斗很可能会误伤到贝若惜的时候,他便开始畏手畏脚了!
贝若惜的身体毫无意识的随着文弘远的动作上下翻飞着,忽而横扫而来,忽而直冲而上,文弘远全然忘记自己抱着的是一个人,只当贝若惜是武器在手中颠来倒去。
慕容寒箫再也无心于战,一边避让来势汹汹的进攻,一边嘶吼着,希望能唤醒文弘远的理智:“再这样打下去,惜儿会被你害死的!”
“敢咒惜儿死,我要你的命!”文弘远并没有停下疯狂的杀戮,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眼前这个前来抢他惜儿的敌人!
锋利的剑在空中呜鸣着,不,是贝若惜纤弱的身体被当成了剑在空中急速飘来荡去,带着强大的杀伤力,令慕容寒箫步步退让,再也不敢迎面直击,然而,这次他没有办法避开了。
文弘远不知是失手还是故意,竟如同掷标枪一般松手将贝若惜抛向慕容寒箫。毫无知觉的贝若惜发髻松散凌乱,万缕青丝在半空中飞舞着,嫩黄色的衣裙,随风飘扬划出飘逸的弧线,她就这么毫无意识的脱离了文弘远的掌控,如同天际划过的星子,闪烁着孤独的光芒无声而急速的砸向慕容寒箫。
慕容寒箫不觉一阵眩晕,惜儿啊!你决不能出事!他在心底呐喊着,脚下生风,身形一闪,立刻追随那道闪烁的明黄而去。
文弘远静静的立着,看着在半空中穿梭飞行的贝若惜和地上飞奔追随的慕容寒箫,嘴角不禁微微上扬,眼中露出说不清的情绪,他空荡荡的左袖垂立在身侧,右掌慢慢握笼,然后紧紧攥成了拳,直到指甲陷入手心才松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满是血痕的大掌探向腰间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极度的担心导致了片刻的思绪空白之后,慕容寒箫的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贝若惜纤弱的身影,动作迅速而又急切的追随奔跑着,他必须在贝若惜落地之前接住她!此刻,他的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全神贯注至极致,以至于文弘远缓缓拔出藏于腰间的短匕邪笑着尾随而上的时候,他却毫无察觉!
“惜儿!”最后一刻,慕容寒箫终于接住了贝若惜,强大的冲击力令他未能站稳,直往后飞驰而去,碰,当他的后背结实的撞上雕花大柱的时候,一股异常撕心裂肺的痛随即席卷而来。殷红的血从他的唇瓣之间猛的喷射而出,慕容寒箫心下明白,这一撞击令他元气大伤。
不过,怀中佳人安然无恙,是他最大的满足,无论自己伤得多重也无悔!慕容寒箫盯着着贝若惜紧闭的双眸,不觉溢出幸福的笑容来,“惜儿,咱们回家吧!”他俯唇在她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
“是啊,你是该回家了!”文弘远阴森的声音突地从耳畔传来,慕容寒箫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胸口一阵绞痛,“文弘远,你竟这么卑鄙!”慕容寒箫垂眼,愕然的瞪着自己的胸膛,一把匕首锋利的匕首直直的插在他的心口,刀刃完全没入胸膛,只有那雕刻着花纹的刀柄突兀的暴露在外,衣襟瞬间被染透,鲜血滴滴答答直往下流。
“你竟然如此恨我?!”慕容寒箫不曾想到,昔日温和儒雅的好友,此刻竟这般憎恨他,这般想他死。
“啰嗦!”文弘远漠然的瞟了瞟面色刷然惨白的慕容寒箫,轻哼了一声,然后轻而易举的从他怀中夺走了贝若惜,紧紧抱起她转身决然而去。
慕容寒箫想要阻拦,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文弘远抱着贝若惜渐渐消失在殿门外!
大殿的屋顶在旋转,雕花的木柱在游走,金光闪烁的龙椅也在晃荡,眼前的一切忽远忽近不停的在眼前交错晃动,速度越来越快,慕容寒箫痛苦的闭上眼,任自己的身体依着柱子缓缓滑坐而下。
当他试图自封穴道疗伤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无退路,匕首有毒!
“混蛋,你再说一遍!”贝若惜歇斯底里的吼声如同锐利的剑,猛然划破了沉闷的静谧,她死死揪住文弘远的衣襟,清澈的大眼里除了绝望痛苦之外,满是燃烧的怒火:“文弘远,你这个混蛋,你骗人!”
“惜儿,他真的死了!”文弘远紧紧搂住佳人颤抖的身体,语调虽是平静,长发遮掩下的那双眼却泄露了他的不忍与懊恼,原来惜儿是如此在乎那个人,而他竟然会亲手杀了惜儿的心上人!那个他既嫉妒又羡慕又痛恨的人!
“他死了,你说他死了,那你告诉我他是谁,是谁啊?”贝若惜突的笑了起来,那个他才不会是慕容寒箫呢!慕容寒箫才不会那么轻易死呢,他说过要娶她做王妃的,还说过要宠她一辈子的,他是那样信守承诺的人啊,怎么可能什么诺言都没兑现就悄悄离开人世呢!
“你说啊,你快告诉我,谁死了,是谁死了,那一定不是慕容寒箫,对吧?!”
文弘远忽觉心中一阵慌乱,竟不知如何安慰贝若惜,他不敢对视贝若惜绝望的眼神,只低头不语,默默承受着她如雨点般落在他胸膛的拳头,任由她悲痛欲绝的一阵又一阵的嚎啕痛哭。
“对不起,惜儿!”文弘远深深吸气,再一次紧紧搂住贝若惜,他叹息着抬眼,门外明晃晃的阳光竟然令他忽觉一阵寒冷,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来?
似是哭累了,贝若惜渐渐止住捶打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忽的抬起头来,尚带泪花的眸子异常的清亮:“文大哥,我想见他!”
“惜儿,你这又是何苦呢?”文弘远心下暗忖,他果然还是了解她的,不见慕容寒箫最后一面她是不会死心的。可是,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他心底仍然自私的不愿意放她去见他,哪怕是最后一眼:“云游国已经派人来接他的遗体,此刻已出了城外,惜儿,你还是。。。。。。”
“文大哥,我想送他最后一程,就看一眼,一眼就好”贝若惜的表情没有起伏,只是近乎哀求的语气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怜惜。
“那。。。。。。。好吧,我来安排!”终究没能敌过贝若惜的哀求,文弘远低头沉吟了一阵,似是经历了炼狱般的痛苦挣扎,才慢慢开口道:“你随我来!”
远远的哀乐随风飘送而来,凄婉的音符在贝若惜的心间跳跃,如同锋利的刀刃在她的柔嫩的心房恣意游走,留下一道又一道鲜血淋漓的伤。
那行披麻戴孝的队伍,蜿蜒前进在绿意盎然的树林里,随风飘扬的幡旗上,云尤国那飘逸而大气的“云”字在风中忽隐忽现,那确实是云尤国的队伍没错!
白色的长袍、白色的腰带、白色的头巾、白色的旗帜、棺椁上缠着白色的花!
那曾经令贝若惜痴迷的素白之色,那曾经慕容寒箫为她而换上的衣袍的颜色,在这一瞬间忽的化作一道戾气,直冲她的心房而来,她顿时如遭雷击电闪一般,浑身瘫软无力。
“惜儿,你没事吧!”文弘远闪身一跃,及时扶住跌下马来的贝若惜。
“箫,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贝若惜的目光始终盯着那缠着白色花朵的棺椁,嘴里不停叨念着对不起。
“惜儿,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样!”文弘远心头一阵绞痛,他被贝若惜的眼神吓到了,她满是泪水的眸底闪烁着某种光芒,那光芒分明是悲伤绝望,却又不止是绝望悲伤,那些交织纠缠的情绪,他有些看不明白,这令他恐慌不已。
贝若惜觉得很累,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她刚刚一心想要追上前去拦住队伍,打开棺盖,好好再看一眼她的箫,好好的和她道别,好好的记住他的模样!可是,这会儿,她却没了勇气,她怕,她真的很怕见到他躺在棺椁里不言不笑的模样!
她想看到的是那个可以逗她笑亦会惹她哭的慕容寒箫,那个时时刻刻想着她的慕容寒箫,那个倔强又善良的慕容寒箫,她不要看到他冰冷僵硬的身躯,她要好好活着,好好的活着啊,可是。。。。。。
“惜儿,你快起来!”文弘远紧紧抱住贝若惜,试图将她从冰冷的泥泞中拉起来,可是她却似千斤大石一般,死死的跪在地上,任凭文弘远怎么拉扯都不愿起身。
文弘远无奈,只得蹲下,陪着她目送那行人渐行渐远。直到所有的白色光芒消失不见,贝若惜仍然如石雕般盯着远方。
“惜儿,咱们该回去了!”文弘远温言道:“再这样跪下去,你的身体吃不消的!”
沉默,一段漫长而又难熬的沉默过后,贝若惜终于有了回应。
“好!我们回家。”她挣扎着起身,却发觉双腿已经麻木失去了知觉,她转脸,冲着文弘远扬起一抹不知算不算笑的表情:“我的腿不听话了!”
“惜儿!”文弘远心疼,一把抱起贝若惜,跃上马背调转马首往城内直奔而去。他心里有着莫名的恐慌,他怀中的人儿突然平静的怕人,她的反应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他原以为她会呼天抢地、寻死觅活一番的!然而她没有!此刻,她只是依靠在他的怀中,静默不语,好似在浏览着身边飞逝而过的林间风景。
文弘远喝着马儿加速前行,莫名的恐慌又一次没有预期的袭来,佳人在怀,为何他还会觉得慌张又烦乱?他的心仿佛有把熊熊烈火在燃烧着,炙热的温度令他的思维有些混乱,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下得了手!
慕容寒箫,米憧!那个他少年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啊,他竟然也能下得了手!
“不!你做的对!是他先负了你!他都不顾兄弟情义,抢你心上人,该死!”忽的,脑海里好似有另外一个声音挑衅,文弘远猛力摇了摇疼痛欲裂的脑袋,却无法甩去那凶狠的声音逐渐放大、扩散,慢慢挤占他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