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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夏趣

第二天,向阳在鸡鸣狗叫中睡眼惺忪起了床,向父向母却是早早不见了踪影,盛夏时节早晨的气温算是一天当中做适合干活的时段了,新屋落地基的事可马虎不得,需要有人盯紧点

小家伙昨天晚上睡得不算太香,一来昨天在五叔家和弟弟向虎看的碟片里面的僵尸太过于狰狞以至于晚上做了个噩梦。二者父亲回家后一家三口挤在老宅旧式木床上太过于逼仄,向阳半大小毛孩子,火力旺的吓人,闹得向父向母睡觉都睡出一身大汗,落地扇呼呼吹一晚上也就将将破晓时候才觉得舒服点。

说起向阳家盖新屋,其实就改善居住环境方面其实也没甚急迫的,之前拆掉的房子乃是向国贤结婚后分家盖的俩间大瓦房,年岁也不长,房梁一水的杉木,油毛毡(一种以前农村盖房子用的建筑材料,主要铺在片瓦下面,作防水用)都是2层,铺的也不是老式的拱形青瓦(易碎,水密性不好),而是更加瓷实美观的水泥红瓦,不考虑向阳结婚的话再住个十年八年一点问题不会有。关键是随着向父的生意做的愈发的大,棉花收购的范围也慢慢往周边辐射,之前用来储料的库房就有点不够看了。向国贤又想再多顾2个人帮工,那意味着放脱籽机的小工作间也要扩,索性就决定全部推倒重新规划,一劳永逸。

向阳跟个提线木偶般在奶奶的督促下刷了牙洗了脸,向老太太已经做好了了早饭,怕大孙子早间不想吃米饭,向老太太又煮了小家伙平日最爱吃的甜甜的淡酒花。盛夏的淡酒花最是美味,取材便是向老太太自酿的酒糟(米酒),糯米煮熟置凉后放入酵母搅拌均匀,密封放进厚厚的被窝静等完全发酵,因夏天温度高所以发酵程度最好,味道也自然更加爽口。早间煮上一点酒糟,再打个鸡蛋放点红糖,一般村上坐月子的产妇补气也就吃的这个。向老太太给向阳盛了大大一碗,或许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的缘故,小家伙吃的有些漫不经心。向老太太忙问道“乖孙啊,是奶奶糖放少了吗?要不要再加点糖哦?”。向阳忙应道“不是的,奶奶,我有点没胃口哦”。向老太太生怕饿着孙子,于是钻进自己房间悉悉索索找了半天,从装米的大瓷罐子里摸出一瓶橘子罐头和几块糖饼递给向阳道“那你酒花就不吃了嘛,把这个吃了,你娃儿要多吃点,要不以后会长不高的”。向老太太看着孙子接过东西大口吃的可香,眉开眼笑。

吃过早饭,向阳决定做会暑假作业,毕竟昨天老爸有点拨过自己。要是表现不好,向父不至于揍向阳,但是一顿挂落肯定跑不掉的。再者说,零花钱与平时表现是息息相关的,没有零花钱,就没有冰爽的冰棍吃,也没了酸甜的杨梅吃,这对于向阳来讲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收敛心神,很快,向阳便沉浸在书山题海中。学习成绩这一块,其实向阳内心里是绝对骄傲的。从小学开始,向阳就一直是其他小朋友父母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期中期末考试语文数学不拿双第一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这也成为爷爷奶奶眼中的骄傲。要是有乡里乡亲提起这茬,向老爷子和向老太太嘴能咧到后耳根,真正是挠到老人家心间的痒处了。

午饭前,一本语文暑假作业已经被向阳完成了大半。想到下午约好堂弟一起去池塘边钓鱼和龙虾,向阳收拾作业本和文具结束了今天的任务。稍作歇整,向阳从奶奶家找出一个不用的破塑料桶,拿着一个小刨子,一溜烟冲下奶奶家的小土坝,径直往西边去了,准备去挖点下午钓鱼钓虾的饵料。乡间的小屁孩钓龙虾的饵料也分三六九等。第一等是用水蛇肉,水蛇扒皮抽筋去掉内脏后腥味极大,对龙虾的吸引犹如老酒客闻到20年窖藏的茅台般,一小截蛇肉上面钓三、五只龙虾并非难事,只是这玩意可遇不可求。第二等就是青蛙肉,效果稍次一些。第三等就是向阳这次的目标----蚯蚓。钓龙虾的蚯蚓和今市面上钓鱼用的红色的小红虫可不一样,太细的红虫被龙虾虾钳一夹就会断,所以必须要粗和长,效果会相对好点。向家老宅西边下来是一片谷场,被向老爷子特意修整过的,石碾碾过的地面光滑平整,光脚在上面跑也会很舒服,小时候吃过晚饭乘凉全是半大小屁孩打闹的身影。谷场的一角是一个草垛,这是水稻脱粒后晒干摞起来的,新鲜的可以做牛的草料,干的则是作为农村土灶煮饭烧火引火的材料,极易点燃。小时候的向阳有放鞭炮把乡亲的草垛点燃,而后被父亲揍屁股的经历。草垛的顶部由于有塑料布遮盖防水,所以底部相对别的地方湿气大且土地极其肥沃,在草垛附近挖蚯蚓一挖一个准。

果不其然,没几刨子的功夫,向阳就收获满满,塑料桶里整整小半桶。另外还有不少红色的蚯蚓,正好下午钓鲫鱼用。

回到奶奶家,向阳放下东西,净了净手来到厨房,准备吃饭。向老太太已经饭都给向阳盛好了,看到孙子,不由得大声埋怨道“鬼崽子,都要吃饭了还到处跑,一转头就没影了”,向阳讨好的跟奶奶道“奶奶,我去挖点蚯蚓嘛,下午和向虎约好了去前边钓龙虾的。”。向老太太有些担心,不想让孙子去,被向阳一顿撒娇连消带打,倒是同意了,只是要求向阳要注意安全,不要下水等等。向阳一听奶奶同意了,吃饭吃的更快了,边吃边夸向老太太菜烧的好吃,向老太太表情跟喝了蜜一样甜。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早上吃的罐头糖饼早已经跑到马里亚纳海沟去了。就着自己爱吃的菜,向阳狠狠地吃了两大碗饭。向老太太午间做了青椒肉丝和剁椒炒鸡蛋,都是孙子平最喜欢吃的,只是老人家上了年纪,味蕾退化的厉害,烧菜的咸淡已经掌握的不是太好了,向阳还是吃的很香,只是吃完狠狠地喝了一大瓢水。刚打上来的井水甘甜清冽,大夏天满头大汗喝完骨头都能轻二两,通体舒泰。

吃好饭,向阳便开始整整理家伙什,虽说乡间钓具不如今天复杂,但是必要的东西还是需要的。向家老宅东侧坡下面是向老爷子早些年栽的竹子,到如今业已成林,葱葱郁郁的。夏风吹来,带着竹子的清香,竹叶翻转摇曳,如海浪般涌动,蔚然似画。向阳随便拣了两颗粉嫩的幼竹砍了,去掉竹叶分支,竹子头部系上细毛绳,简易的龙虾钓竿便制作好了。向阳又从爷爷家粮仓角落里翻出之前藏在这边的鱼竿,也是早间向阳放爷爷家的。因五道口毗邻长江,酷暑间半大小子又喜下水游泳之类的,每年暑假十里八乡总有溺水的小孩,所以向父向母对儿子这一方面管教很严,向阳等闲是没有机会去钓鱼的,很多“作案工具”都藏在奶奶家。

准备工作将将做完,向阳便听到堂弟向虎的声音。向虎是向阳五叔家的儿子,比向阳小两岁。小家伙倒是遗传了老向家的好基因,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平素间向老大大对这个孙子也是疼的不行,各种零食也是给小家伙吃的盆满钵满,所以小家伙从小牙便不好,正赶上门牙被虫蛀了换牙,小家伙一说话漏出个大黑洞,给人莫名喜感,显得更加虎头虎脑。俩小从小厮混在一起长大,因向阳从小便能带着去干些父母严令禁止的事而后又能凭借好成绩、小嘴甜轻易脱身,再加上向阳手头比较阔绰,所以向虎一直以来对这个堂哥佩服的紧,也愿意打着堂哥的招牌出来厮混。

向老太太看到小孙子,高兴的紧,问道:“小虎,吃过饭没有,要不要再吃点”,向虎摸摸头应道:“奶奶,我吃好饭了。准备和大哥去钓龙虾的,晚上到这边吃饭哦”,向老太太连连答好。

向阳看到弟弟,抱怨道:“小虎,什么事情都丢给我来搞,你娃儿不会早点来哦”。向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大哥,不怪我嘛。吃过饭我就想来的,刚和我妈说要去钓龙虾,被我妈来一顿“竹笋炒肉”,好不容易才溜出来”,向虎从小贪玩,期末考试成绩不是很好,向阳五婶平日管的很严。

向父向母平日也是不给儿子近水的,所以向阳自家知道自家事,便嘿嘿一笑,不再多说。

很快,东西都准备齐当,两小便一人背了一个竹制的鱼篓,拿着钓具便要出发。向老太太赶忙拿了两顶草帽递给孙子,并千叮咛万嘱咐俩个孙子要小心、不要玩水、早点回家之类的,看见孙子出门,便自下地干活去了。

向阳和弟弟戴着草帽,蹦蹦跳跳出了奶奶家,只觉得“天高鸟飞,海阔鱼跃”,什么暑假作业,什么父母唠叨,全然不见了,浑身轻松。向虎调皮捣蛋惯了,经常偷摸趁父母下地干活间出门和小伙伴钓鱼摸虾,经验丰富。便径直领着哥哥去到向老太太家池塘的一角,这边平日都是乡里乡亲洗菜淘米的地方,水面开阔,岸边上间或有几颗高大的灌木,蔚然成荫,端的是一处好钓点。向阳放下家伙什,便取出用爷爷家榨油剩下的菜籽饼和酒活好的饵食打好窝,鱼钩上挂上蚯蚓便开始耐心等待。向虎已经用绳子系好蚯蚓,拿着竹竿满池塘晃荡,开始钓在水面透气的龙虾了。不一会儿小家伙便多有斩获,向阳看见弟弟因收获满满便开始大吼小叫,又怕弟弟因激动而不小心落水,便对弟弟喊道:“小虎,你娃儿注意点哦。落水到时候奶奶打你屁股我可帮不了你”,向虎傲娇的回到:“哪么可能嘛,放一百个心吧你”。说话间向阳的浮漂开始剧烈的上下浮动,猛的往下一沉,向阳赶忙提起鱼竿,一股大力自鱼竿头部传递开来,向阳向后一拉,一条白光闪闪的鱼破水而出,拖至跟前,向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约有半斤的大板鲫。这鲫鱼可和今市面上人工喂养的鲫鱼不一般,侧线看过去鱼鳞片片金黄,和小元宝似得,由于野生水域吃食较少,所以需要多游动,鱼腹部精瘦但是鱼背高耸,味道鲜美较之家养的不是一个档次。

向虎看见哥哥有钓到鱼,大呼小叫屁颠跑过来,兴奋不已。向阳很得意的道:“你娃儿有什么好稀奇的。去年我钓的3斤多的鲤鱼还不是直拉上来的”。说话间朝弟弟的鱼篓撇了一眼,发现小龙虾也有个十来只了,在鱼篓里爬的不亦乐乎,便又道:“你娃儿龙虾钓的也还可以啊,差点就赶上我了,抓紧时间多钓点啊,晚上让奶奶多放点辣椒炒来吃”,向阳一脸朕心甚慰的傲娇表情。向虎自是对自家哥哥的德行很是了解,不以为然又去水面上寻龙虾去了。

向阳这边连连上鱼,不一会功夫,向阳便钓上来十来条,有鲫鱼、鲶鱼、昂刺不一而足,分量基本上都在三、四两以上,偶有路过的乡亲看到了便会凑过来扒着鱼篓查看一番,便都直呼“这鱼不丑,这鱼不丑”。每当这时,向阳便一副“实无一合之敌”的表情,逗得乡亲们乐得不行笑称:“年纪不大,装逼的表情倒是和你爹学了十成十”。乡间俚语,本是有些粗俗,却是无甚恶意。

笑闹间,只见鱼漂猛的一沉,已然黑漂。向阳猛的提竿,河中鱼物受力一惊,更加迅猛的朝远处挣扎。向阳毕竟年岁小,气力有些不足,竟感觉鱼竿要脱手而出,右腿便朝后方一扎,形成一个弓步,双手更加用力紧攅鱼竿向右后方斜拉,并对弟弟大呼:“小虎,快来帮忙,这鱼不老小,感觉我一个人搞不住”。向虎一听,丢下钓虾的竹竿,赶忙跑过来给哥哥帮忙。向虎过来后,向阳压力倒是减轻不小。俩兄弟齐心协力,溜了半天,感觉大鱼慢慢挣扎的不是那么用劲了,心头大喜,便想把鱼往岸边拖。大鱼慢慢被拉出了水面,向阳一看,原来是一条约莫十来斤的大草鱼,足有一米多长。向虎平素钓鱼摸虾,都是小打小闹,最大也不过一、两斤,哪见过这么大的草鱼,这回看到如此大鱼,高兴莫名,心神一松,鱼钩上的草鱼感觉鱼线一松,觑得机会,鱼尾用力一摆,向水中猛扎。向阳又逢巨力,吃个了趔趄,差点摔了一跤。向虎回过神来,赶紧用力往后拉。对峙一番后,哥俩只觉鱼线一松,鱼钩已然被拉了上来。哥俩定睛一看,发现鱼钩上挂了一瓣大大的鱼嘴,足有火柴盒般大小。向阳把鱼竿往地上一丢,粗粗的喘气,沮丧不已。向虎也是直拍大腿,遗憾不堪。

休息半晌,向阳却是没有了钓鱼的心情,便和弟弟一起开始钓起了龙虾。这龙虾馋嘴到不行,毛线绳上栓上几条肥肥的蚯蚓,刚送到嘴边,便伸着钳子张牙舞爪的凑了过来。夹住了就不会再轻易松嘴的,活像饿了十天半个月的乞丐般。

日头快要偏西,向阳午间挖的蚯蚓将要消耗殆尽,向虎的鱼篓里面龙虾近有半篓,约莫有个五、六斤了。早些时候钓上来的龙虾因太阳的炙烤不是很活泛了,向阳便把鱼篓从弟弟的身上取下来,准备放到池塘里面润一润水,以免龙虾死掉变味。正巧听到向老太太站在屋后中气十足的喊道:“向阳诶,向虎诶,回来吃饭咯”。哥俩便赶紧收拾东西往回走,向老太太看见俩小的身影,便折进了堂屋。向阳看见弟弟被太阳晒得比放暑假前黑了一个度的油光水亮的脸,吃吃的笑了起来。向虎看见哥哥笑了,不知其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回到奶奶家,向阳俩兄弟便把东西拎道奶奶面前献宝,向老太太看见了,果然惊叹不已。

而后祖孙几人便开始处理龙虾,农村的半大小子,对这些东西还是熟门熟路的。摘掉虾头,只要虾尾,去掉排泄的直肠,一只龙虾便处理完成。那年岁,可不行虾黄一说,吃龙虾都只吃虾肉。更有甚者,吃龙虾都是只要虾米,可见这东西泛滥。

晚饭时分,一大家都聚在向家老宅吃晚饭,向阳五叔因在给向阳家帮工,所以整个大家都聚在一起。向来太太做的爆炒龙虾和红烧杂鱼,果然味美异常,大家都称赞不已。向阳席间也有说起今天大鱼跑脱的憾事,招来了一顿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挂落,并严令禁止再去池塘边钓鱼。向虎看见哥哥挨训,嘿嘿直乐,被向阳五叔看见了,一番白眼,忙把头低下去,一顿挤眉弄眼。

向老爷子又感叹道:“这老塘能有四、五年没抽干过了,往年梅雨时节老江河(注:附近的淡水湖)漫水,跑点鱼过来还是正常的,但是阳伢子说的十来斤的鱼还是少见的,今年过年一定要抽干看看,国贤和国民你们俩兄弟要过来帮忙看看”,向国贤和向阳五叔连连称是。

向父又端起啤酒对向阳五叔国民说道:“小五,我三不五时要出去押货,你吃点亏,多帮你嫂子看着点。爸一把年纪了,总不好让他天天盯着”,向国民拿起酒瓶和大哥碰了一下,赶忙应道:“大哥,不用你多说嘛,我自己晓得的”。向老爷子平素都是晚上二两酒,不多不少,雷打不动,到是不用别人陪酒,自顾自喝,听到大儿子说话,摆摆手道:“你自己忙你自己的,不打紧的”,向国贤听到老父说话,便不多言语。

向虎看到大家都在说话,便把他爸的啤酒偷摸拿起来猛灌一口,喝的有些急了,被呛的龇牙咧嘴的,被他爸一巴掌呼得几啦鬼叫。向老爷子看到便笑骂道:“狗日的才多大一点就开始喝酒,以后和你四爷爷一样,是个死酒鬼。”向虎只是摸着头傻乐,向阳看见弟弟和个二傻子似得,笑得露出一嘴的白牙。

晚间,竹林和大树送来夏风,赶走了白天的酷热,凉丝丝的,很宜人。萤火虫在远处一闪一闪,像是一串串的彩灯交替闪烁。树叶轻摆,竹叶摩挲成乐,婵鸣作和,向阳看见一家人欢乐的笑颜,直感觉心里满满当当,很是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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