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于夫妻为敦伦,与狗男女,称野合也可,然圣人野合而生,玷污了圣人也不妥当,看官心领神会就可。看官心领,赵高儿和多寿实干,赵高儿埋头苦干之余又问多寿:“你既然要了菜蔬,想来王二麻子也不缺酒,一客不烦二主,顺路一起要了罢。”
多寿嗔道:“你个蹬鼻子上脸的狗东西。你老婆舍了脸皮是为谁,只管要这要那,我跟着你衣服也没落下一件,还只顾使唤我。”
赵高儿抱着多寿使劲亲了又亲:“我的亲娘,你这话说得就没理了。咋没衣服呢,我妹子前儿给了你多少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怕你这辈子也没见过呢。”
多寿推开赵高儿拉过被子自己盖上:“我虽是个下人,早年很是见了些世面,这些个算什么。再说,我也没穿了几件,就让你个没良心的拿去换酒喝了。我的好哥哥,咱这回巴结上了差事,可得好好给我做两件衣裳穿。”
赵高儿许愿道:“等咱也做了管事,甭说衣服,就是金子银子,还不是随你要,让你比府里的奶奶还富贵。”
多寿裹着被子乐得什么似的:“你个村货,那金子银子有什么稀罕的,那富贵人家的奶奶戴的都是珠子、宝石,那金子银子只配做个家什。”
赵高儿也扯过被子钻了进去:“谢奶奶教诲。”
也不知那多寿又教诲了他什么,只说第二日赵高儿就去找得保定了下吃饭日子。得保有些不想去,只因自己应承的,赵高儿又十分殷勤,也就应了,关照他:“不用你备什么。我家有坛子金华酒放了许久,家里也没人喝,到时候让小厮挑了来。菜也不特意准备,家常的就很好。”
赵高儿再三谢了,又道:“小的人微言轻,还得麻烦保爷帮着再请几位管事作陪,桌面也热闹些。”
得保就有些嫌弃他得寸进尺,转念一想他是自家娘子托付的,也不过是说一句的事,也就答应了。
赵高儿喜得手舞足蹈,回家一一报给多寿。多寿道:“虽如此说,咱也得丰盛些。”将王二麻子孝敬她的菜蔬一一给赵高儿看过,整只的羊羔、两只火腿、两只肥鸡、一只大鹅、一大块卤好的牛肉、半扇猪肉、一罐子鸡蛋、两尾鲥鱼,又一大袋干贝、虾干之类的海物,几捆素菜扔在地上,林林总总十来个小罐子装着作料放在一边,里屋还摆着一张大桌子,成套的座椅,床下藏着两大坛金华酒,若干青瓷碗碟,算来何止十两银子。
多寿道:“你个没用的软蛋,没我这操心,等明日请客就丢脸了。幸我早想着,这桌椅碗筷是问厨房老何借的,他家就是紧邻王奶奶那户,你街上遇到了,也谢人家一声。”
赵高儿看得眼都直了,从外到里走个不停,眼花缭乱,口水瀑布一样出来,他拿着袖子擦了一把才敢开口:“我的姐姐,这样的好东西你可会做?我刚想着,家里这样简陋请客已经不恭敬了,要是做得不像样子反而不美,不如干脆就请王二麻子送佛送到西,派个府里的厨子来吧。”
多寿哭笑不得,破口骂道:“臭王八,那王二麻子又不是管事,哪里请的来大厨。你既信不过老娘,就自己想办法去吧。”说完就甩手要走。
赵高儿忙拦着,按着多寿坐凳子上,自己半蹲着替她捶腿:“哎呦,那你不是相与那什么厨房老何,请他来帮忙也使得,奶奶又要做又要唱,累着了怎么得了。”
多寿把一条腿架在赵高儿肩上,踢了踢赵高儿的头:“蠢货!蠢货!你请的是相府总管,倒让府里的人来帮忙,这不是叫人说嘴么;再则,人家总管什么没吃过见过,想必府里的更是吃絮了,咱本家风味,人才是新鲜呢。”
赵高儿要借着这婆娘请客,不敢得罪了她,只低声争道:“请总管吃饭,是极排场的事,有什么叫人说嘴的呢。一般人怕是请都请不动,我自家还怕人不知道总管肯来。
他正得意,不提防多寿一口浓痰吐在他面上:“呸!呸!人说的是你么,提都提不起来的贱东西。总管大人吃你这么个破落户的东西,才怕让人说嘴呢。”
赵高儿心中大恨,恨不得拿刀剁了多寿,当下只忍下不提:“原来如此,是我想岔了。”
多寿恼恨赵高儿疑她本事不济,戏弄了他半日出了胸中恶气,又要显显本事,一脚踹开了赵高儿:“滚一边去吧,姑奶奶也让人开开眼界。”
说完唤春明洗锅添柴,一会儿工夫赵高儿就闻到清香扑鼻,多寿端着一碗羹汤过来:“也让你开开洋荤,尝尝你奶奶的手艺。”
赵高儿食指大动,也顾不得烫,抱着盘就喝。入口只觉鲜香四溢、细腻绵滑,平生从未吃过如此美味,一碗下肚,回味半日方说:“只咸些,好汤!好汤!”
多寿看他抱着空碗犹不肯放,得意非常:“呆子!如今可晓得你奶奶的手段了?”
赵高儿抱怨道:“你有这样的好手艺,每日只是清汤寡面,叫人嘴里淡出个鸟来。”
多寿红着眼睛夺过赵高儿的碗:“咱有好手艺,你没好帮衬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家日常连米都没得一把,叫我如何能做下满桌饭菜?”说完呜呜哭了起来。
赵高儿嬉皮笑脸上前哄道:“我的好奶奶,眼下这许多东西,咱拜堂都够了。”
多寿一把推开他哭着进里屋了,赵高儿没趣,自顾取了酒菜吃喝,也不管春明饿着。倒是春明,盛了一碗饭进去与多寿,才出来与兄长吃饭,上桌时只剩得一星半点的残羹冷炙,多寿出来炒了两个蛋给她去外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