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与裴菀音随意找了间酒楼用午饭，等小二上菜的间隙，云濯对裴菀音道：“明天我可能就不会去学宫了。”
方才一路上她想了许久，觉得还是没法对岳莲红放下心来，何况接下来的时间里，先生也都不会再讲新的东西了，无非就是巩固旧知，温故知新，于她也没有什么益处，再加上与周正坤的三月之约也快到来，她就更没什么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了。
裴菀音失望地“哦”了一声：“好吧。”
她当初虽然是为了云濯来的学宫，但是在学宫的几个月里，她也不是没有收获的，云濯也教了她许多。
如果换做以前，云濯说不去学宫了，或许她也会跟着回宫，但是现在却是不同，她荒废了许多课业，要想最后拿到合格的成绩，还得在这时候抓紧查漏补缺才是。
她打起精神，对云濯道：“你忙你的吧，这段时间我也会好好努力的，等六月，我带你去金谷园莲湖泛舟。”
云濯勾了勾唇，并没有答应，又问她：“太后圣寿那天，我见着了几位王爷，俱是丰神俊朗的人物，忽然想起来，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过，你与谁的关系好些？”
裴菀音与她相处时，从来不曾避讳天家事，她像只叽叽喳喳的鸟儿，两人在一处，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云濯在听。她说的也很多，嫔妃之间的恩怨，妃子与皇上之间的爱恨纠葛，皇子与皇子之间的尔虞我诈，皇子与公主之间的勾心斗角……
她好像跟几位王爷还有太子关系都不错，又好像和他们都不亲近。
但是云濯仍然记得，上一世，她是在端王府上见过她的。
“我？我们关系其实都差不多，就算太子哥哥就在京都，我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不过真要做个比较的话，应该是三皇兄吧？他待我亲厚，为人又最是温润儒雅，我也觉得他还不错。”
矜傲的小姑娘是不会承认谁有多好的，勉为其难地说一句“还不错”，像是多么浩荡的恩情一般，已经是她们能够想到的，最不损自己的身份，而又能明确表达出自己的意愿的姿态。
云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大概算得上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正巧这时候小二端了菜上来，她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菜肴与汤羹，道：“吃菜吧。”
……
岳莲红听闻云濯不过去上了半天学，就又回来了，而且似乎是向学宫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她觉得她不应该这样，但又不敢去找她说。
现在她可是再也不敢以云濯的姨母这样的身份自居了。云濯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即便两人之间有血缘的牵绊，即便她也承认她是她的姨母，但她根本就不会因此尊重她。
从平津辗转到京都，她这一路上因为手里有着盘缠，再加上因为送药秀美这样的天然优势，并没有吃过什么苦。细算起来，她受过的最大的委屈居然还是在云濯手上。
若非……若非她如今囊中羞涩，她早已经离开云府，回平津去了。这云府虽是锦绣堆，荣华窝，她又何曾稀罕半分！
岳莲红安分了一两天，云濯便觉得自己在府中的日子和从前也没什么两样，渐渐地，心也放了下去。只等着哪天同温氏说说，去账房支些银子给岳莲红，将她送回平津。
这话还没同温氏提，她先收到了郑素晴差人送过来的帖子，帖子是素色纹暗花的浣花笺。这帖子虽是郑素晴着人送来，却并非是郑家要请她，而是西冷诗社。帖子上写着请她参加五月初的西冷诗会，右下角盖了诗社的印章。
云濯对郑素晴是很有好感的，但还是先让红袖打听了下裴菀音会不会去，得到郑素晴压根没给裴菀音下帖子地回答之后，她才提笔写了回帖，让红袖给郑素晴送过去。
既然要参加西冷诗会，那送岳莲红回平津的事，便再搁些日子吧，左右不过四五天而已。
红袖送完帖子回来，看着云濯，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云濯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将笔搁下：“一盏茶的时间，有话快说。”
“奴婢原以为您是打算和公主一块儿去，可奴婢想不通，怎么听到公主没法去之后，您却答应得更爽快了？”
这事却是很重要的。
下人嘛，总是要看着主子的眼色行事的。她家姑娘从前和公主亲厚，是以她待公主亦是亲近，但若是姑娘和公主起了嫌隙，她却还不知道，甚至还像从前那样亲近公主，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云濯沉默，半晌，她忽而问道：“红袖，你相不相信，有些人天生就是要站在对立面的？”
她曾经因为卢清竹和裴菀音生隙，如今虽然关系好了些，最后却终究避免不了成为仇敌局面，倒不如现在就斩断联系。对大家都好。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红袖不知道她怎么忽然问这样的问题，但她很快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个奴婢倒是不知道，不过奴婢知道，奴婢会永远站在姑娘这边。”
云濯眼里泛上暖意。
她当然知道，前世直到最后，无论多么艰难的处境，红袖都是始终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我知道。”她说道。
……
“七叔，下月月初的诗会，康乐请了云家那位四姑娘，你说她会去吗？”谢庭琚将最近写的诗整理成册抱过来，放在谢玠案头，问道。
“云濯？”
“是啊，七叔你也知道她？我觉得她这人很好，模样性子都好，写的诗也好。社里好些人想同她结交呢。”谢庭琚望着谢玠。
谢玠淡淡笑了下：“她喜欢热闹，你们请她，她应当会去。”
西冷诗会盛名在外，单单用“热闹”两个字来评价，着实是辱没。若这会儿有人在场，指不定要咂舌感叹一番谢玠的没品味。
然而主办人之一的谢庭琚却是十分开心的模样：“是吗？那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