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书房之后，云濯面上清浅的笑意就隐了下去。
如果说她之前还不确定，那么现在终于可以肯定，云桓确实是对她的亲事作了打算。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意欲何为。
纵然她对成亲这回事并不在意，可是这种被人拿捏着的感觉令人十分不适。她还没有能和云桓抗衡，甚至谈条件的资本。
她要尽快成长起来了。
云濯捏了捏内心，缓慢地走在竹影里，清晖铺地，将她落在地上的身影勾勒成一副绝代的仕女图。
五天后，云濯接到了郑家第二次邀约，时间定在五月二十五。
第二次登门，云濯准备了一些小礼物。
第一次她到郑家的时候，郑家的态度并不明朗，二来，她若是提早打听了郑家人的喜好备礼，未免显得她身份太低。然而当时的她和郑家，应该是平等的，所以她才两手空空。
然而这次不同，她已经与郑家建立起了盟约关系，除此之外，她对郑家人观感也不错，所以这次备礼，是出于礼数。
这一次郑素晴仍然到门口迎接云濯，而郑素晗虽然有心想去，却也不敢和她争什么风头，只在郑韶年的院子里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衣摆：“哥哥，你见过那位云四姑娘了没？她真的很好，章鹿之宴你听说过吗？京都泰半官宦子弟世家女儿都在那里听学，她比他们所有人都厉害，得了章鹿之宴的魁首！还有之前长欢公主的春宴，你去过的是不是？金谷园里她也好厉害，能写诗，画也很好，这样的人，合该要做我嫂嫂！哥哥觉得呢？”
郑素晗是有些怕这个哥哥的。两人虽是同母所出，按理来说偌大的郑家里没有谁能比他们俩更亲近，可从小郑韶年对她便十分一般，并不因为她命格贵重而宠溺她，甚至连对亲生妹妹应有的亲近都没有。
郑素晗素来无法无天，可她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怕这个面和心冷的哥哥。她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或者想要的东西，都喜欢用撒娇卖痴这一套来达成目的，爹娘祖母也都吃她这一套，唯独对郑韶年，有没有用她是不知道，因为她在他面前动都不敢动。
说完，她悄悄去看郑韶年的脸色，果然如她预料中的冷似冰霜。她暗道不好，正准备拔腿开溜，却听见身后传来自家哥哥淡淡的声音：“你真这么觉得？”
郑素晗转过头来，真心实意地点了点头。
她真这么觉得，京都名流政要的女儿她也见了不少，总觉得这些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仅仅云濯，她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越了解云濯，她就越喜欢她。
只有这样的人，才足以与她的哥哥相配。
郑韶年眼眸微动，淡漠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扔下郑素晗，往郑简钧所在的书房走去。
郑素晗摸了摸鼻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觉得他好像是生气了。
可他生什么气啊！她又没逼着他求娶云濯，只是问问他的意见罢了！
莫名其妙！
云濯到了裴氏的院子，裴氏便拉着她的手道：“真没想到咱们还有这样的缘分。”
不过究竟成与不成，还要看两个孩子的缘分，所以她也没有多说，只这样感叹了一句。
云濯微笑：“这世间芸芸众生，能相遇相识，已经是不得了的缘分了。夫人嫌你我缘分浅薄，我却觉得能与夫人相识，已经足够惊喜，哪敢奢求更多。”
裴氏没想到她这样会说话，面上笑得更开怀了些。
云濯说完，则又拿出早先吩咐红袖备下的礼物，奉至裴氏面前：“上回到家主书房中看见一个插花的竹筒，清朴素淡，野趣横生。云濯斗胆揣摩夫人的心思，寻了这个物件来。”
她将紫檀木匣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方小世界来。
的确是一方小世界，木制的庭院灯笼，花木墙瓦，甚至檐角的风铃都栩栩如生。因为只有巴掌大，所以在生动之外，又添了几分巧夺天工的精致。
整个小庭院的关键，都在一个“巧”字上。
裴氏见了果然很喜欢。
身为天家公主，价值连城的珍宝她见过不少，也不稀罕了。但是这样的小物件，她却是没见过。
“你有心了，我很喜欢。”
说完，她便去摆弄小庭院去了，郑素晴鲜少见着母亲这个样子，虽然她知道，母亲原本也就是这样的小孩子心性，端庄温婉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装出来的。但还是对云濯如此轻易就让母亲放下了戒心，在她面前显露出本性而感到惊异。
客人还在，主人却已经自顾自玩开了，这实在不是待客之道。故而郑素晴轻咳一声，对云濯道：“上次天公不作美，都没能好好带你逛逛园子，我们今天继续？”
“好呀。”云濯道。
郑素晴带着她出了次间，这次没有屏退丫鬟，只让她们远远跟在后面，与云濯咬耳朵道：“父亲说，你也是有意和我们家结亲的，是不是？”
云濯学着她的样子，低声道：“郑家是高门大族，京都里哪家姑娘不想嫁到郑家来。”
郑素晴心思玲珑，听了她的话，于是明白这事多半是成不了。
她觉得云濯应该是那种坦荡无惧，爱憎分明的人。而事实也多番印证了她的认知。云濯如果真有心思嫁入郑家，那这个时候就会直接回答；相反她避而不答，只在言语间恭维郑家，那么想必她心里是持否定回答的。
在这时候，她没有想到云濯如果不能嫁入郑家这件事会给郑家带来怎样的损失——纵然胸有丘壑，但她始终还是个小姑娘，并没有从这样的一件事里想到双方的政治价值，只是单单从云濯不能成为郑家人这个层面上感到惋惜。
但是接着她又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至少阿晗不会因为她有可能嫁给五哥哥而为难她了。
云濯不想和她过多的讨论这个问题，让红袖将另一个红漆雕缠枝梅花的盒子拿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