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南城最南边,有一片富人区,靠山面海,风景优美。陆沉洲知道这里,因为顾家就住在这片富人区。
当他乘坐的小型飞行器落到一幢二层小楼前,陆沉洲才发觉,顾家的奢华,体现在衣食住行,而陈家的骄傲,刻在骨子里,流在血液中。
绿草坪上,一个女仆悄然走来,低声对陈旭然说:“四小姐正在会客,请您陪陆先生去竹轩小坐。”
女仆的声音清晰,不高不低,恰好传进陆沉洲的耳中,丝毫不见突兀。
陆沉洲心里一动,略微点点头,跟着陈旭然向着小楼旁边的一片翠竹走去。
循着碎石铺就的小径,绕过一个小弯,陆沉洲望见一座掩映在翠竹中的凉亭。
亭里摆着一张茶桌,上面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茶壶,和几只描花绘金的细瓷茶盏。
陆沉洲坐到一只雅致的竹凳上,顺手端起茶壶,给陈旭然斟了一杯茶,说:“此地甚雅,陈小姐有心。”
陈旭然点点头,心说,四小姐的聪慧,帝都里谁人不知。想娶四小姐的人,能绕着帝都雄伟的城墙,排上三圈。
抿了一口香茶,陈旭然问道:“听说陆先生参加了今年帝国会试,可想好了报考那个学院?”
陆沉洲想了想,道:“陈老,我对帝都里的学院不太了解。若是能您提点一二,小子感激不尽。”
“帝都里的学院太对多,我一个粗人,不很熟悉。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找个人为你详细解说一番。”
“谢谢陈老,以后若是能用得上小子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陆沉洲深施一礼,耳听得陈旭然嘿嘿一笑:“用得上!”
陈旭然离去之后,不大的功夫,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走了过来,容貌一般,却捯饬得干净利落。
她站在竹轩外台阶处,垂手而立,目光望着脚前三尺,轻声说道:“听说陆先生想了解帝都里的学院,贱妾刚好知道一点,若是先生您不嫌啰嗦,贱妾便细细说与您听。”
说话不急不躁,吐字清晰明确,彰显世家底蕴,陆沉洲暗赞不已。
“你进来坐下,慢慢道来!”
“先生不必客气。”
妇人并不就坐,清了清嗓子,说道:“帝都内共有学院二十九个,其中以帝国医学院,帝国工学院,帝国农学院,三所学院最为厉害,它们每年招收的学生极少………。
陈旭然离开竹轩后,来到二楼的一间书房。
书房宽阔高敞,四壁书架摆满了书籍。正中央有一张宽大的书案。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低着头,认真地看着桌案上的几张白纸。她秀眉紧蹙,似乎对着白纸上密密麻麻的黑字有些怀疑。
纸上的黑字都是关于陆沉洲的事情。短短半天时间,陈家能收集到如此详尽的资料,要是被陆沉洲知晓,怕是要惊掉下巴。
陈旭然走到书案前,扫了一眼情报,望着女子疲惫的脸色,叹息道:“小姐,再大的事,也没有您的身体重要。”
陈俏放下手中的资料,靠着椅子沉思了片刻,问道:“陈叔,在你眼里,陆沉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旭然思考了半晌,说道:“小姐,我记得老爷曾说过,只要是人,都是有缺陷的。酒色财权几乎可以囊括大多数人,陆沉洲活在红尘之中,自不例外!”
“是啊!父亲的话,我一直记得。”
陈俏颇为认同地点点头,白嫩的手指指着白纸,细声道:“你看看,陆沉洲自律得跟苦行僧一样,他六岁开始上学,十岁小学毕业,十一岁上初中,十二岁上高中,十三岁参加帝国会试。不讲究吃穿,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每天除了上学,回家,其余时间都泡在图书馆。这样自甘清贫的少年,你能找出他的缺点?还有,在松南城,他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小姐,不要着急。或许我们得到的情报有缺漏,我们加派人手,细细盘查,不信找不出陆沉洲的把柄!”
陈旭然说得在理,陈俏听罢,摇摇头,苦笑道:“陈叔,不急不行啊!你知道吗?他是帝国历史上第三个会试满分成绩。而且,他比前两个更加年轻。那两个人,他们的成就,陈叔你应该知道的。”
那两个人,陈旭然当然知道,一个是陈家的先祖,奠定了如今陈家的基业。另一个人是元家祖辈,凭着一己之力,愣是把元家从一个山村小户,带到了帝国一流世家。
陈旭然讶然说道:“小姐,会试成绩不是还没出来吗?”
陈俏用手指敲了敲资料,说道:“其他九科的成绩都出来了,只有医学会试的成绩我让往后压两天。本想着趁着其他家族没反应过来,咱们先下手为强,拿下陆沉洲。不想……”
“小姐,与其这样愁苦,不若坦诚以对。若是陆沉洲不愿意,我想,不能为陈家所用的天才,还是死了让人放心!”
陈旭然阴恻恻地说道,满脸杀气,丝毫不见了与陆沉洲谈话时的和善。
“不可,陈叔!”
陈俏悚然一惊,急忙制止道:“元家未崛起时,马家就是这样做的。可如今,马家被元家屠杀殆尽,连只狗都没留下。我宁愿帝国再多一个世家,也不愿意与之成仇,搭上陈家百年基业。”
陈旭然垂下眼皮,颓然道:“小姐,我唯你马首是瞻,绝不自作主张!”
陈俏苦恼地揉捏着鼻梁,心里左右为难。陈旭然的话,她不是没想过,也曾动心。可马家之事,让她有些胆怯。
再者,她来松南城之事,很快就会传到其他世家耳中。若是陆沉洲一死,傻子都能看出来,陈家杀了陆沉洲。
为了掩人口舌,陈家必然会拿出相当大的利益平息其他世家的怒火,到那时,才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又拿起资料,详细地看了一遍。忽然,她的目光落在陆母住院治病的费用上。在资料里,清楚地写着:“陆青竹住院费二十五万银币。”
“陈叔,你说,陆家有二十五万银币的积蓄吗?”
陈旭然想起陆沉洲身上干净的衣裳,和脚上廉价的靴子,以及手指上厚厚的蚕茧,恍然道:“小姐,他的钱一定是借的。只要去医院查一查,就能找出来谁在替他付账。另外,再去松南城里各家银行,典当行,高利贷查一查,拿到陆沉洲的借据,不怕陆沉洲不就范。”
陈俏莞尔一笑,说:“陈叔,这件事你去办。其他人我不放心,这关系着陈家未来,无论花费多大代价,一定要把借据或者其他凭证拿到手。我现在去见见陆沉洲。”
竹轩里,陆沉洲惬意地品着香茶,听得津津有味。妇人甚是健谈,把帝都里各个学院的状况讲得活灵活现,很多掌故轶事娓娓道来,颇有说书先生的口才。
“朱嫂,辛苦了!你去泡一壶团雾,我亲自给陆先生讲讲帝都里的名人趣事。”
一个温柔的声音穿过嫩竹,飘进陆沉洲的耳中。陆沉洲抬眼一瞧,只觉得眼前一亮。
小径尽头,一个美女轻盈地走了过来,白衣飘飘,笑魇如花,鹅蛋形圆润白皙的脸上泛着一丝歉意:“陆先生,怠慢尊客,陈俏代表陈家,给你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