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鬼见我我们要走,欲要上前阻拦,我横眉竖目,“你们自以为有本事留下我就来试试。”申时猴忙道:“不敢,不敢,陛下请便,我们四个自去岳将军那儿领罚就是。”
我嘿嘿一笑,“还得麻烦几位将我们送回去。”
四鬼只得抬着我们原路返回,出了关卡,行得半日,又重新回到了老槐树村。
见四鬼还算老实,下了轿子我便说道:“回去禀报你家将军,待我处理完事情后就来骊山城见他,另外雷阵声是我二爷,希望你们善待。”
四鬼忙点头答应,什么福寿安康的话说了一箩筐,我不耐烦起来,挥手道:“去吧,凡尘事了之后,我自会前来。”
老槐树村已变成了鬼村,村民们的尸体全部被挂在树上,七窍流血,面目狰狞。由于天气温热,许多尸体已开始腐烂。
我和王小莲自尸林旁走过,一阵阵腐味传来,闻之欲呕。王小莲见此惨像,心中悲痛,欲要将尸体解下来入土安葬,奈何尸体实在太多,我两只怕不吃不喝三天三夜也葬不完。
我道:“干脆用火将尸体都烧了吧!”
当即去各家各户搜集点灯用的煤油,又去寻找干的柴草,忙完这些已是后半夜。
不一会儿,整个老槐树村变成了一片火海,尽管这些尸体的魂魄已经飘散,王小莲还是坐在山头上念起往生经超度。
忙活一夜,总算将所有的尸体都焚烧殆尽。我有真气护体倒还罢了,王小莲却累得虚脱。
只得在村外寻了处还算干净的草棚,休息调整。
王小莲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望着老槐树村的废墟发呆。
也许是因为项将军之事,我两产生了隔阂,也许她正悲痛于二爷和老槐树村人的惨死。
“小莲妹妹,你一夜都没有休息,睡一会儿吧,我在门口守着。”
王小莲不答,依旧坐着发呆,但她实在太累,不一会儿就抱着膝盖沉沉睡去。我将她身体放平,脱了外套做被子,给她盖上。
此时虽是白天,但周围里许毫无生机,连鸟叫虫鸣声都听不见。
我盘膝而坐,按照口诀把新突破的太真境真气重新梳理。这次是受四鬼真气冲撞强行突破的,真气只是比之前提高了一个档次,与真正意义上的太真境尚差一层,要想完全练成,还得需要口诀来引导。
功行圆满后,只觉精力充沛,耳清目明。灵笈中记载:练成下三层真气后,可驭风长奔,日行千里。
好奇心起,当即在山道上提气直奔,身体轻飘飘的,竟然能离地三丈,一步跨出去,直有五六丈远,我心头稍喜,一口气跑出去十余里,脚底生风,仿佛被微风托着前进。
经过这些变故,就算是离开王小莲片刻,心里也异常牵挂,生怕一眨眼瞬间她就消失不见,想及此处,忙转身回村。
黄昏时分,王小莲醒了过来,肚子咕咕直叫,我自她跟前蹲下,“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王小莲也不问去哪里,自行趴在我的背上。我驰出草棚,一跃而起,比山旁的树木还高,王小莲未做心里准备,吓得大叫,“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我不答,一步跨出五丈远,往乡里而去,我能黑夜见物,夜幕对我影响不大。
王小莲慢慢适应了我高跳急奔,趴在背上不再说话。两个时辰的山路,我一刻钟就已走完。
乡里只有一条街道,此时已是晚上,街道上行人稀少,关门闭缝,黑灯瞎火。偶尔有一两个路过的人,却都是被鬼魂附了身的。
好不容易在街尾找到一家亮着灯的餐馆,老板正准备关门,我伸手去挡住,“老板,给我做些饭菜来。”
那老板探出头,自大街上左右看了一下,忙把我拉进屋里,“客官,你们好生大胆呐,这时候还敢在街上行走。”
“怎么,谁规定的晚上不能上街行走?”
老板将我拉进屋里,小心翼翼的说:“客官,咋们这里有鬼啊!天一黑,大街上到处都是鬼,专门找人附身。”
“胡说,我自那头走来,怎么没看见。”
“哎哟哟,客官小声些,鬼魂岂是我们这些凡人能看得见的。”
“有鬼我也不怕,你去弄些吃的来,我和我妹妹赶了一天的路,非常疲惫饥饿。”
“做不得,做不得,客官快些走吧,若是被鬼魂看见我家还亮着灯,必然会涌进店里来吵闹,轻则破财,重则丧命。”
我实在饿得不行,见他推拖,发起怒来,拍了一下桌子,忽然从口中喷出两尺长的火焰,“看见了吧,我们就是鬼,若不快做些饭菜来招待鬼爷和鬼奶奶,一把火将你这店烧了。”
老板见我竟然会喷火,吓得跪在地上,“鬼差大人,小人有口无心,冒犯了神威,求鬼差大人饶命。”
“我不要你命,你赶紧去做一桌子好菜来。”
“是,是,小人这就去。”
老板忙拉着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的女人往后厨去了。
不一会儿,果然端出来三五个精致小菜,又盛来一大盆米饭。
王小莲实在饿得很了,端起碗便大口开吃。她出生农家,并不像大户人家的小姐那样秀气,吃相也更是不优雅。
我也盛了米饭,狼吞虎咽。正吃着,街上刮起一阵阴风,出现十来个鬼魂,鬼魂们左右看了一下,见只有此处开着灯,便随风飘荡过来。
老板和老板娘呆在柜台前,做不得声。看这样子,他们显然是看见了鬼魂。
我停筷不食,“哼,大街上属于阳气最旺的地方,这些鬼魂都敢公然现身,真是无法无天了。”
鬼魂进了店,围成一桌坐下,一个身材纤细的小鬼看了我和王小莲一眼,咦了一声,其余的鬼听见,纷纷转头朝我们看来。
随即三只鬼走了过来,“嘿嘿,煞气倒是挺大,抓来吃了必定增长修为。”
话音刚落,就被王小莲捏起指决,打飞了出去。三鬼挣扎着站起,想要再冲进店来,王小莲自怀里逃出两张黄符,随手一抛,黄符好像长了眼镜一般,飞去贴在门头上。三鬼被黄符生出的灵气一撞,再度摔到了大街上。
其余众鬼急冲过来,我右手横推,一股真气涌出,裹着几鬼跌跌撞撞的转圈,晕头转向之际,我左手一拍,将其一个个的仍了出去,只抓了那只瘦小的在手中。
手上使劲,这只鬼被捏得吱吱怪叫,连连求饶。
我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哎哟!从……从十三层地狱来。”
“地狱戒备森严,你们怎能逃得出来?分明是胡说。”
我说着手上加劲。这鬼直痛得龇牙咧嘴,“都……都是实话,是……是功过判官……将我们放……放出来的。”
“带着他们赶紧走开,以后要是让我在阳间再碰见,把你们一个个都打散了。”说完将他仍了出去,几鬼慌忙站起,化风而去。
经此一扰,我和王小莲再没胃口吃饭,便说道:“老板,算账!”
老板忙过来磕头,“原来你们是抓鬼法师,这顿饭算是小人请的,不要钱。”
我一摸口袋,一文钱也没有,听他说请的,便道:“那感情好,麻烦你将这些饭菜都打包吧,我们用在路上做干粮。”
老板和老板娘忙找来餐盒,分类包好。另外送来一小袋银元,“法师为小店祛除鬼怪,些许银元不成敬意,望法师收下。”
我也不客气,接过银子就要走,王小莲自怀里掏出铜钱,放在碗下,站起来与我同行出门,老板一直送我们到门外。
“怎么你舍不得了?”
“不,不,小人想打听打听两位道长在何处修道,往后若是那些鬼魂再度寻来,小人也好有个办法收拾。”
我重回店里,让他找来纸笔,依据灵笈所载,画了一幅天师驱邪图,咬破手指,用鲜血涂抹开了光,“你将这副图挂在中堂,一般的鬼怪见了就不敢进来了。”老板慎重的接过,一再道谢。
告别餐馆老板后,我们在乡外找了个农家住下,这年代物资匮乏,晚上根本就找不到地方购买东西。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买了白布、香蜡纸烛,购备了些面粉。再使驭风术重回老槐树村,老槐树已经变成了荒野废墟,也不做停留,径往西荒山葬二爷的岩洞行去。
来到坟前尚不到中午。王小莲剪裁白布缝制孝衣,我则在岩洞中寻了一处地方,为她铺造栖息之地。洞里的猫头鹰和梅花鹿早已知道老槐树村和黎家堡的站事,知道我已尽力,也不责怪我。夜枭王只是悲鸣,“未曾想主人弟子传了千年的后代在这里断绝。”
我安慰道:“老槐树村尚有人活着,此人姓向,名前进,乃是我的发小,他现在还在县城里,待此间事了,我去寻了他来修行灵笈十四道,也算是吴存将军的一个传人吧!”
这时王小莲穿着白色素装进来,“小尺哥,你和我去爷爷坟前烧些纸烛祭拜。”
火光熊熊,冥纸纷飞,王小莲跪在坟前,良久不能言语。如果不是二爷,她的命运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但二爷身死时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往事种种涌上心头,平静许久的她再度潸然泪下,猫头鹰和梅花鹿也来到坟前,悲鸣哀悼。
痛苦许久,王小莲问起二爷死因,我如实说了。
王小莲收起哭泣,“小尺哥,爷爷对我恩重如山,他唯一的心愿是希望有人养老送终,但我没有做到,因此我要在此处为他守灵四十九天,你如果还有其他的事要忙,就先去吧!”
跟王小莲说话,我已经养成了放慢语速和言简意赅的习惯,“小莲妹妹,二爷灵魂已赴骊山,在此祭拜守灵,他并不能受用,我看还是算了吧!”
王小莲摇摇头,“若是不守,我内心难安,而且这段时间我心烦意乱,正好趁此机会,一个人在这里清净清净。”
我茫然无语,这些日子,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任谁也难以承受。
“好,我去县城里将向前进接来,他是吴存将军弟子的后代,理应让他修行灵笈十四道。”
王小莲不说话。
我又道:“向婶虽然不是我害死的,但她终究死在我的斧下,此事该如何了结,我心里实在没底,只怕我和向前进的兄弟情分要到此终结了。”
王小莲不说话。
我小心翼翼的提到思雅黛西,“那日匆匆忙忙的离开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记恨我,我和她这夫妻最终还是没有做成,她腿脚不便,都是因为救我而起,我欠她的。”
王小莲不说话。
“那天牟情深带着秦仇等逃跑,不知道去了哪里,三精四怪没追上我们,也不知到了何处。我真害怕他们会再来伤害我身边的人。”
王小莲不说话。
“为何我二十四岁一过,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向前进少了一魄,变得痴呆。和我接触过的警察同事全部死无全尸。思雅黛西断了腿。老爸老妈亡故,二爷魂附幽冥。与我发生过矛盾的老槐树村和黎家堡的村民也无一幸免。小莲妹妹,我八字太硬,在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很害怕哪天将你也害了。”
王小莲道:“小尺哥,你走吧!”
我起身离开,临行又道:“若是遇到危险,你叫夜枭王派猫头鹰去县城寻我,我接了向前进便即转回。”
使用驭风术在树尖上疾走,遥远看见老槐树村方向有几个鬼在游荡,我心里一惊,莫非牟情深等输得不甘心,去而复返?
加快速度,不一会儿看到村庄废墟处,几鬼正在废墟里转悠,其中两鬼正是昨晚被我和王小莲打飞的。
高瘦的鬼问道:“你确定他们是朝这里来了?”
被我教训过的瘦弱鬼道:“这方圆十里除了这里和黎家堡,再无大的村庄,而且只有这里发生过大事,那一男一女往这里来,必然是到了这村中。”
另一鬼道:“这里已是一片废墟,有什么可查的,我看八层是你搞错了。”
瘦弱鬼道:“不会的,我怎么会看错,那男子会驭风术,可以日行千里,但我风行鬼也不是浪得虚名的,跟宗两个道士还不至于跟丢。”
我听罢心想:原来还是被他们跟踪了,幸好我会驭风术,远远的将他甩掉了,这瘦弱鬼只是根据我们跑的方向判断我们到了老槐树村,并不知道我们真正的目标是西荒山。他被我教训一顿,心有不甘,去约了厉害的对头要找回场子。
生怕他们寻我不见,鬼使神差的去西荒山撞见王小莲,王小莲虽然会驱鬼法术,但这些鬼有些道行,而且数量居多,若是碰见,王小莲只怕斗不过。
我自暗处跳出,嘿了一声,“你们可是要找我?”
几鬼吓了一跳。瘦弱鬼率先反应过来,指着我道:“就是这个男的合同一个女子,将兄弟们打伤的。”
高瘦鬼轻蔑的看着我,“就你能耐是吧!敢欺负到我们的头上,知不知道我老大是谁?”
我摇头,“不知道。”
“哼,说出来吓你一跳,我老大乃是冥府司仪,大名鼎鼎的东瀛役师和他乃是八拜之交,你这道士好生大胆,在哪个道观修行啊?”
我不答他问题,只说道:“你们身为幽魂,不在冥府地狱受刑,却跑来阳间作祟,我身为道士,就该教训教训你们。”
“好大的口气!”几鬼一拥而上,确实比昨日的法力要高,但比之三司仪差得太远,我身体不动,片刻间将几鬼仍出去老远。拍了拍手,“你们道行太差,去禀报牟情深、秦仇等,说永宁县雷尺不日便去找他算账。”
几鬼听罢惊慌失措,急忙隐去,我自后赶上,将瘦弱鬼抓在手中,“昨日我是怎么说的?”
“道长饶命,你说再见到我,便将我打得魂飞魄散。”
“那好,现在该怎么说?”
瘦弱鬼浑身发抖,“奴才无知,罪该万死。”
“你几时来到阳间的,都做了哪些坏事?想活命的话就从实招来。”
“上月初八来的,曾经吓晕过几人,还对几个良家妇女做了那事。”
“别的鬼魂都找了生人附身,你们为何还在游荡?”
“地狱里出来的鬼魂实在太多,我一时没找到合适人选。”
话音刚落,被我抓住右手,“咔嚓”一声,将他右臂扯了下来。瘦弱鬼痛得大叫。
“念你没有伤害人命,我现在只卸掉你一只胳膊以示惩罚。你现在从这里自去鬼门关报道,若是敢偷偷滞留阳间,再让我撞见,定杀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