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婶的话让我两汗毛直立,这平静了多年的小山村处处蹊跷,难道是灾难来临前的征兆?向前进满脑子的鬼怪神灵。我却想到的是书上记载某场地震前阴兵借道的传说,又想到几年之前发生的泥石流灾害,越想越觉得蹊跷。不过这东西没有科学依据,只是凭我主观猜测罢了。
向前进听了我的想法,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他娘的还等啥,赶快跑犊子啊。”
“你别着急,这只是我的猜测,等天亮之后问问我二爷。”
不巧的是二爷天一亮就出门了,乡里虽然强制推行火葬,但人去世之后做法事还是需要的。本来王小莲作为二爷的徒弟,是要跟着去“学艺”才是,但考虑到我的到来,便留下了。
在二爷家吃过早饭,我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小妹,昨晚我听向婶说这里晚上有阴兵借道,不知是真是假?”
王小莲正在收拾碗筷,看不见我的嘴型,也就不知道我在说话。向前进见状,拍了一下她,将我的话重复一遍。王小莲点点头说:“是呀,可邪乎了,自上个月初十起,每天晚上西荒山周围都有东西在鸣叫,狼嚎不像狼嚎,鹿鸣不像鹿鸣,阴沉沉的,吵得村里鸡飞狗跳。午夜过后,前进哥家背后的那条路上还有急促的马蹄声。弄得人心惶惶的。一到天黑,每家每户都关门熄灯,唯恐冲撞到什么不吉利的东西。爷爷是村里唯一的阴阳先生,村长便来找他想办法,但爷爷摇头拒绝,只叫大家安心睡觉就好,一切都会过去。哼!要不是爷爷有交代,我就要出去看看这些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不得不说,王小莲虽为女子,那胆子比我这爷们都大。不过现在不是纠结她胆大不大的时候,而是她所说的上月初十我刚好过二十四岁的生日。见我沉思不语,王小莲又补充道:“不过说也奇怪,昨晚那些东西居然没出来作怪,难道此事和我们上了一趟老鸦梁有关?”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阴兵出现的那晚,正好是我的生日,而我们昨天到来,这些东西又不闹了,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希望这仅仅是巧合吧。”
向前进看了看王小莲,欲言又止,最后冲我说:“老雷,我爸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躺一天就是一天的钱,我们得抓紧时间。”
我点点头道:“当然不能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但要做这事情可不简单,得上山观测,寻找合适的入口,还要准备顺手的工具,只怕一两天完不成。”
王小莲疑惑的问道:“小尺哥,你们要做什么?观测什么合适的位置,找什么工具?”
我暗自后悔,这事不该让她知道的。
向前进问道:“小莲妹,你可会看风水?”
“什么意思啊?”
“唉,你就说会不会吧,雷二公有没有把看风水的方法传给你?”
“会一点点。”
向前进一拍大腿,“这就成了,实话跟你说吧,我爸生病住院,需要一大笔钱,但我又筹不出来。”我连忙冲他眨眼,向前进冲我翻了翻白眼,继续说:“小时候我们曾无意间听到我大伯说起,大荒西山里有一座古墓,古墓里有无数黄金和古董,所以我们寻思去偷他一两件,卖了救急。”
王小莲惊呼道:“你们要盗墓,这可是……”向前进忙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王小莲这才压低了声音,“盗墓可是犯法的,如果让乡里知道,会被抓起来枪毙的。”
向前进说:“我不是走投无路了嘛,放心,我不多拿,只凑够一万大洋的医药费就行了。”
不等王小莲回答,我就将向前进扯到屋外,“你做什么,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盗墓有伤阴德,你想拉她下水啊,能不能有点良心?”
“不,不,我怎么会拉她下水呢,她不是会看风水嘛,我想让她帮我们找找古墓大概的位置,方便我们打盗洞。”
“那也不行,她一但参与,就成了嫌犯帮凶,搞不好是要坐牢的。”
向前进还待要说,我抬手制止,“这事没得商量,如果你硬要拉她一起,那我立马回县城,不再过问你的事。”
“她只是一个外姓女子,又不是你的亲妹妹,你何必……”
“她既然是二爷的孙女,那就是我的堂妹,不是亲的也是亲的。咋们马上去乡里购买工具,下午便上山勘查。无论找多久,都必须咱两自己找。”向前进见我态度强硬,只得作罢。
老槐树村距乡里有二十里山路,我和向前进翻山越岭,抄近路走,乡下定有赶集的日子,乡里各村各堡的人一到赶集那天,便拿上自己的农产品去街上售卖,或者去买一些生活用品。但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所以通往乡里的山道上异常安静。
翻过几座山,来到一处叫龙嘴岩的地方。龙嘴岩恰如其名,二十几米高的悬崖底下空出一道豁口,宛如一张开的龙嘴,说龙嘴不太恰当,应该像一蛇口才对。豁口当中有两排牙齿状的尖石,也不知是天然的还是当地村民为了神话此处,而人为安装上去的。当中有一股泉水流出。我和向前进知道这个地方,小时候与向叔赶集,常常在此处休息。此刻向前进抵不住烈日灼晒,提议在此处歇脚。
沿着人工开凿出的小道,缓行不多时就来到洞中,由于有泉水的缘故,洞里显得格外清凉。向前进捧几口清水喝了,找了块石头坐下,点燃一根香烟,“听老人们说这里原来叫做玉龙吐珠,后来那颗珍珠被盗后就改成了龙嘴岩,他奶奶的,你说是哪个王八羔子把那珍珠拿了。害得老子为了钱去盗墓,在这里来盗珍珠多方便。”
我见他不可理喻,也不理会,自顾闭眼歇息,
这时万里晴空飘来几朵黑云,山谷间刮起一阵凉风。秋日里的天气变化不定,我们也未曾在意。
过了一会儿,一阵模糊的声音顺着山风传入我的耳朵里。我心中一惊,因为这声音似乎是古代战场上士兵的厮杀声。忙侧耳倾听,但除了山上偶尔的鸟叫和呼呼的山风,哪里有什么厮杀声。
向前进掐了烟,往平整的石板上一躺,“他娘的,好多年没走这么长的路了,真是累死了。”
话音刚落,厮杀声又传了过来,还带有急促马蹄声和兵器碰撞的金属声。金戈铁马,比之前更加清晰。
向前进显然也听见了这声音,一个激灵,从石板上坐起,脸色大变,“老雷,这是什么声音?”
我摇摇头,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由于地势较高,视眼也比较开阔,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只见道路远方,有千军万马在齐头并进,三杆大旗随风飘舞。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骑马军士的脸,也看不清大旗上写的是什么字。
而此时已乌云蔽天,不知是马蹄卷起的尘土还是山间起的浓雾,将队伍笼罩着,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但看队伍行进的方向,显然是奔着我们这条道路来的。
向前进骂骂咧咧,“他奶奶的,这又是哪家的军队,皇帝都不在了还搞这一套。”我忙说:“别说话,这不像现在的军队,我们好像撞邪了。”
“撞…撞邪?”
队伍行进迅速,此时已到三里之外,马蹄声也越加震耳欲聋。我忙按倒向前进,小声说:“不要出声。”
我们低头趴地不多时,队伍就已行至岩下,除了马蹄踏地、盔甲与兵器碰撞的声音,竟然没听到半点人说话。我大气不敢喘一口,直到声音消失半个小时之后,才碰了碰将头埋在双臂里的向前进,“喂,好像走完了。”
向前进抬手擦了擦汗,回头看一眼黑漆漆的山洞深处,“我们快走吧,他奶奶的,这地方阴风阵阵。”
“你刚才不是还觉得凉快吗,怎么现在觉得阴冷了?”
“你还笑我,看你那一身的冷汗,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我看了看万里晴空,想到刚刚经历的一幕,喃喃说道:“娘的,我们是不是做了个梦。”
由于出发得早,太阳刚偏西带着工具往回走了。但这次不敢抄近路,而是选择了行人较多的大路。进村时几个老妇女见了我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虽然是秋天,但正午的阳光仍旧炙热,我训练过也还罢了,向前进却被晒得满面通红,浑身都出了一层油脂。还好天空涌来片片黑云,把烈日挡住了。我看到天空又起黑云,心中又不安起来。
王小莲给我们端来一杯凉水,兴高采烈的说:“我刚刚上了趟山,已经找到了古墓的大致位置,等你们歇会儿,我就带你们去。”
“胡闹,谁叫你自作主张的?”我板着脸训斥王小莲。
“哎呀,小尺哥哥,你就让我去嘛,我保证听话,不给你你们舔麻烦。”王小莲毕竟是个小女孩,见我不悦便开始撒娇。
“不行,这事你不能参与,要是让二爷知道,非扒了我的皮不可。”经过龙嘴岩的事,我心中又多了一层顾虑,现在老槐树村处处透着诡异,可不能让她跟着我们以身涉险。
王小莲又各种撒娇游说,我只是不允。最后她只得说:“好嘛,不让我去,我就告诉爷爷,说你们偷盗古墓,还骗我用风水秘术帮你们找位置,哼,看你们怎么跟爷爷交代。”
有句话叫做最毒女人心,果然一点都没错,无的说出有的来。王小莲显然抓住了我害怕二爷的心理,一击便中。
我无奈点头,对她约法三章,“第一,不能动手挖掘,第二,挖通古墓后不能和我们一起下去,第三,这事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王小莲睁大眼睛,十分认真的看我比划说完,然后郑重的点头。
向前进看了看被乌云挡住的太阳,心有余悸,“老雷,咋们等乌云散了再去吧。”
我冲他使眼色,绝不能将我们遇到的事情跟王小莲说,免得她又是作法,又是烧香的瞎折腾。
王小莲倒是表现得很积极,“趁现在凉快,咋们速去速回,先找到地方,晚上你们再动手。虽然大荒西山山高林密,但白天往往有砍柴打猎的村民进入其中,若是被撞见就百口莫辩了。”
还是昨天晚上那条小道进山,不过还没走到向前进踩到东西的地方就分了岔路,王小莲对山里甚是熟悉,当先开道,往另一条路行去。
走到半山腰时,山谷里刮起了狂风。见阳光再度隐在黑云之后,我心里又打起了鼓。向前进看着被狂风吹起的落叶和阴沉沉的树林,不安的说道:“老雷,看这样子要下暴雨,咋们先回去吧,等天晴了再来看过。”
王小莲说:“翻过这坡就是老鸦梁,古墓大概就在老鸦梁下,我们走快些,很快就可以到了。”
这时天空风起云涌,层层黑云遮天蔽日而来,林间光线也变得昏暗。
向前进忽然双腿颤抖,呆滞的目光盯着向树林深处延伸的小道,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全身冰凉,只见远处的道路上走来一对人马,领头的身穿盔甲,手执大刀,骑着一匹浑身通黑的马,偏后左右各有一人,也是骑黑马,均手执宝剑。两人之后是两个士兵,共同举扶一杆大旗,旌旗迎风招展,上有金蟒图案,中间一个大大的“项”字。旗兵之后并列三队手拿长矛的士兵。长长的队伍自林中延伸出来,看不出有多少人马。无论骑马的将军还是步行的士兵,个个都是面无表情。虽然难计其数,但与之前所见的马蹄声急略微不同,他们走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似乎是足不沾地缓缓行进。
“糟糕,我们遇到大将军了,快闭眼低头,原地站立不可移动,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抬头睁眼。”王小莲说着,双手拇指掐着无名指,率先低头。我与向前进忙照着做。
后来我听王小莲说起,所谓大将军,便是古代带兵打仗的大将。只不过古代那种是阳生,也就是活人。而我们遇到的则是阴生大将军,是由阳世将军战死沙场后,阴司鬼王念他们阳世的功劳而封的,大将军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阴司的军队。是最为厉害的拘魂使者,活人见到这些东西,无论你八字有多硬,命格有多高,都必死无疑。
虽然不曾睁眼,但我能感觉得到周围的阵阵阴风,隐隐约约还能感觉到马的呼吸声,这说明骑马的三位将军一直在我们身前不曾离去。我汗如泉涌,打湿了衬衣。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一丝温暖照在身上。王小莲的声音传入耳朵,“可以了,睁眼吧!”
我忐忑不安的睁开眼睛,见到的是夕阳从树叶间投下的光线,这感觉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