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好戏
将弘历送到门外,可那小太监却告诉他紫藤仙子叫他过去,朱轲这才惊觉身边的三个都不在,忙问去哪里,那叫小顺子八九岁男孩儿尖细细的声音道:“我也不知道啊!刚刚经过二门的时候,见到一个侍卫在门口进不来正找人传话,我一听是找您的,就顺路带话过来了!”
弘历正不想回去,一见有事儿,便随着他去了二门,那等候的侍卫带着他们穿庭过院,出了大门,又走了好远,来到一个小月亮门前,躬身施礼告退。
但见门楣上大大两字“幽亭”,小七等人早就在门里等着了,见他过来开心地猛招手,却始终站在门里一丈外不过来,朱轲好奇地问:“怎么你们都被安排住在这里吗?”
弘历冷哼一声:“迎人都懒得出门,紫藤仙子的礼数也不咋样呢!”
岳瀞和白烁走过来躬身施礼道:“见过皇孙殿下!”
白烁快嘴:“不是他们不懂礼数,是这道门有门神,不让他们出来!”
弘历看了看那小小的极为普通的半月形小门,抬手,示意小顺子上前将大门左右两侧的门神画像揭下来,指指那两张纸,不解地问:“就是这个让你们出不来的吗?”
在他看来那是拿在小顺子手里很普通的两张年画纸,上头印着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可此刻在朱轲眼中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元神观照之下门口真有神荼和郁垒二神,手执大刀四目炯炯守在门口,灿灿金光拦成一道妖鬼难过的屏障;只不过在小顺子将年画揭下来的时候,二神化作金光没入画纸,拦路的屏障也不见了!
一见门神走了,朱轲收了神通,小七欢快地奔上前来,伸手拉住朱轲的袖子就往外走,边做边说道:“走走走!黄二奶奶说今晚有好戏可看!咱们跟着她去看看!快走,快走!”
朱轲被她拉得一个趔趄,忙稳住身形甩开她笑道:“你咋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谁是黄二奶奶呀?去哪里看热闹?”
小七却不答话,急急忙忙往前跑,仿佛追着前面的人一样,可朱轲还真是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在。
正疑惑间,敖泗过来指指前方说:“你运功就能见到小七前头几丈远的黄皮子,就是那个穿着土黄色纸衣裳的小老太太!”
朱轲闻言运功观看,果然前面几丈外,一个三尺高的小老太太正飘飘然远去,身上纸做的长袍被风刮得猎猎作响,似乎随时都能被吹走的样子。
“咦?这不是下午车上的那位吗?”
嘀咕一句,大感兴趣的朱轲,赶忙快步追上去,他这一走,后面的四个也快步跟上。
一行六个在黄皮子大仙儿的带领下,快步行走了好远,穿街过巷,到了一处三进宅子西墙外头,黄大仙轻飘飘上了不远处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上,悠闲地坐在树顶尖儿的一根小树杈,荡着秋千,往下看。
小七带着其余跟随的众人也同样上了树,找了一根粗大结实的树枝排成一溜儿坐上去,随着黄大仙的方向向下看,却也不知要看什么,不过下面这一家子,却是全部落入众人眼中。
远处更梆子响起,已经亥时了,就见北边大道上来了两个手提铁锹和包袱的小道士,看起来大约都是十四五岁模样,边说边走,很是兴奋。
他们到了这家院子的西南角,在离墙两三米远一个石墩子旁停下,解开包袱,拿出香烛点燃,跪拜磕头念念有词,然后又掏出来好些锡箔纸锭,就地焚烧,烧完了将火星子踩灭,便动手就在原地开始挖地,没多大工夫就挖出来一个很大的土坑。
看着熟悉的场面,朱轲不禁面部抽搐,心说:“这黄大仙也是有趣,难道就是为了看人家挖坟掘墓?也不对,这里根本就是一户人家墙外呀!哪来的坟墓?”
正这个时候,就听一道童低低惊呼的声音:“哇!真有个罐子!你做梦还真的灵验了!”
另一个道童道:“别动那罐子,把五百两银子拿出来就好!回去还要给我那义兄做道场呢!”
“好!回去给狗兄弟做道场!做一场大大的道场!”
树上众人都不吭声,就那么看两人开开心心将地下的银子掏出来放进包裹里包好,小顺子看到银子很是动心,可看看自己身边的主子连眼珠都没眨一下,便不吭声儿了,继续看着。
两个道童将银子装好,便开始往挖开的大坑里填土。
就在此时,树上的人们就见那户人家的大门开了,走出来一老一少两人,两人手里也拿着铁锹和包裹,同样往西南角的石墩子走过来,不大会儿的工夫,两人就到了,然后两方人马就撞在了一起。
新来两人一看就明白了,其中那个年轻的指着地上的银子包裹,很是愤怒,喝问道:“你们两个怎地到我家来挖银子了?我认识你们,你们不是红孩儿庙里的道童吗?”
师兄道童很无辜:“我们是紫清宫的,可这里是你家吗?你们家院墙离这里还有两三米吧?”
另一个道童扬着公鸭嗓叫嚣:“这是我师兄梦里的机缘,合该我们得到这儿埋着的银子,关你啥事?这里又不是你家!”
新来的青年登时哑火,干瞪眼没话说。
还是年纪大的那人老到,就听他说:“你说这是你师兄的机缘,梦里梦到的?还真是巧了,两位小道长,这里是不是埋了五百两银子?四十个十两的,还有两个五十两的?”
“是呀!诶?你咋知道的?你们不是爬墙头儿看见的吧?”
老者笑道:“不是,我们没有看到你们挖土,要咋说是巧了呢!我知道这个机缘,那是我家亲家公告诉我的,他乃是城隍爷坐下的文案掌吏,前天告诉我这是他在阴间办差多年积蓄的钱财,因为他去世得早,没给闺女啥嫁妆,说是给他女儿的嫁妆钱,让我们父子今晚子时过来挖掘,这钱财咋就能是你们的机缘呢?”
那师弟道童嗤笑道:“你说是你鬼亲家翁的就是了?说鬼话也不怕阎王爷怪罪!贪我师兄银子还找这样儿的借口,真是好笑!”
老者也怒了,冷声道:“我将我家亲家翁请来,咱们对峙,你们敢不敢?”
两个道童也不含糊齐声道:“对峙就对峙,还怕了你了?”
“嘿嘿!这是要见鬼了?果然好玩儿!”
树上晃着两只小脚丫的小七小声儿说着,笑眯眯的样子更像一只小狐狸了,看得朱轲心中一个劲儿腹诽:“这有啥好玩儿的!不就是见鬼吗?罗刹鬼我都杀过!”
可弘历旁边儿的小顺子却是惊骇得变了脸色,往弘历身边靠了又靠,还不敢太靠近,瑟瑟发抖中被小弘历狠狠瞪了一眼后,赶紧抱紧双臂,鹌鹑一般匍匐在树干上,闭眼不看了,这下他也就不抖了。
那边的父子二人也点燃香烛烧了纸钱,念念有词。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儿子忽然浑身一抖,开口说话了,声音却完全变成了一个中年大叔的嗓音:“亲家翁,不是说子时以后,挖了银子才叫我来喝酒的吗?咋现在叫我过来,我正在去请朋友的路上呢!着急忙慌的,出了啥事儿?”
老者叹息道:“史公啊!您来了?你说的银子让那两个道童儿给挖走了!究竟是咋回事儿啊?”
这老者似乎并不介意自己儿子被个鬼上了身,好像之前有过同样经历一般,还能跟个鬼唠嗑问话。
儿子看向道童,那位师弟此时也是一窒,忽然一脸的邪笑,拍着巴掌开心道:“哈哈哈!鬼送钱,鬼送钱,出手不回还!嘻嘻!史掌吏,钱被我找人收了!”
他的声音完全变了个样儿,是个年轻人的声音,没一丁点儿小少年的公鸭嗓儿。
儿子叫道:“你是犬子?是你让人收了那五百两银子?”
师弟咧嘴儿一笑道:“是啦!就是我徐犬子。”
说罢转脸冲老者道:“舅舅喂!我爹娘死了,孤苦伶仃投奔你,你占了他们留给我的千两纹银,却还刻薄我,缺吃少穿,让我挨冻受饿活活病死,截你五百两算是少的了,就你这样儿刻薄人,就该倾家荡产!”
那老者一脸灰败,却看向自己儿子问:“亲家翁,那不是你的银子吗?不是说补上闺女的嫁妆吗?”
他儿子道:“亲家翁,你真是运气不佳,那是我多年的积蓄不假,可给出去了就不是我的了,这一下子被犬子抢去,那是没办法给你了!”
正当那老者还要说话的时候,旁边的宅子里忽然吵闹起来,一个家丁举着火把跑出来,口中叫喊着:“老爷,不好了,后院儿出事儿了!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都发疯了!”
话音未落,但见一个头发梳得光溜水滑的小媳妇,拐着小脚儿冲出大门向这边跑来,后面还跟着另外一个更加年轻的小媳妇,不过那个小媳妇迈着大步,横冲直撞的,完全就是个糙老爷们儿样儿!
两人身后跌跌撞撞追着好几个丫鬟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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