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黑棺
老者的儿子一见来人顿时激动起来,张开双臂,迎上前去,口中叫到:“我的女儿!为父——”
可那女子却将他一把推开,上前叉腰对老者大骂:“老匹夫,我好好一个水灵灵大美人儿,你偏偏让那媒婆胡说八道,骗我父母嫁给你家短命丑大,干黄枯瘦,一身癞皮疮,还长着一张狗脸!让我活活郁闷死!我死不甘心,来闹腾你家,咋就不行了?你还把我告到城隍爷那儿去!现在官差郎君送我回来了!看我不天天在你家作祟,咱们就没完!”
她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媳妇也上前来助阵,同样骂道:“何老奴才,你太没良心!自家媳妇,一点儿也不知道照顾爱惜,她不就是上了你家二儿媳妇的身,到你家住几天吗?你竟忍心告状,加害于她,让城隍爷将她发配远方!”
她转身又对那儿子骂道:“何老奴才不就是依仗你这亲家翁史掌吏的势吗?你个老匹夫,借着替城隍爷掌管案卷的便利,进谗言,叫我承担万里苦差,却分文不给,我们如何到得了云南?”
她话音未落,那儿子的脸上就是一窒,旋即恢复过来,却是身上的鬼逃走了,他抬眼看到手指自己破口大骂的小媳妇,连忙上前拉她手臂,嘴上关切地问:“娘子,半夜三更的,你跑出来做啥?”
那女子甩开他叫道:“滚开!爷爷我是城隍爷坐下押送犯人的鬼差大人,现如今你大嫂王氏感激我一路上对她照顾有加,已经许配给我,我与她没路费去不了云南,也回不了家乡,如今又进不得衙门,只好借你家作洞房完婚。”
说着话就上前拽住老者的衣袖道:“赶快回去,将你准备好的酒席搬上来,温些好酒,给我们解寒!”
那老者用力挣脱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就那么被个娇小身材的小脚媳妇儿拽着往回走,踉踉跄跄中还听到身后一个公鸭嗓音的嗤笑:“嘿嘿!这一家子真是乱呢!”
——那师弟身上的鬼徐犬子也走了!
于是那师兄便背上银子,拉着自己师弟,急急忙忙往来时的路上跑去。
树上看戏众人有些目不暇接,不过看得真是过瘾,就见这何家一行人拉拉扯扯进了宅子,那三进的宅子里此时已经灯火通明,院子当中出来个小脚老太太,迎上众人,跟那老者嘀嘀咕咕一阵儿后,就开始在那里跳着脚大声吩咐起来,旁边仆妇家人们随着她的吩咐,开始匆匆忙忙各自奔波忙碌起来。
没多大一会儿,前院中堂里就摆好了酒席,两个小媳妇将所有人等都赶了出去,透过窗棂能看到两人推杯换盏,喜笑颜开,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而被赶出来的何家众人却在外头院子里徘徊不去,一筹莫展。
树上,白烁捅捅敖泗道:“小鬼儿作祟,你不去管管?弄走算了,这一大家子人呢!”
谁知那敖泗却一脸郑重道:“鬼差办事儿,即便是不给钱,他也没有底气对上一个掌吏!你看那家伙,底气十足的模样,好像都不怕城隍爷拿他,是不是有啥依仗啊!”
“就是个小鬼差而已,哪里来的依仗?看我去赶走他们!”
小七豪气干云,正要起身下树,却听上面传来幽幽一声:“紫藤仙子不要妄动,再看看!”
正是树梢上荡秋千的那位黄皮子大仙儿说话。
记得是被这黄大仙儿带过来看戏的小七很是听话,又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北方两个小道士离开的路上又匆匆来了两人,正是那位师兄道童带着个长须老道,一身道袍潇洒,脚蹬厚底快靴,手持拂尘,脚下生风,几个呼吸间就到了何宅。
进得院子倒叫何家众人好大一阵儿开心,连连鞠躬,请求驱鬼。
那老道也似乎真是为了驱鬼而来,可就是不动手,直到何家老者让自己儿子端来好大一盘子金锭子,才笑呵呵摸着胡须,让道童收了银子,拿出来十几张黄符,交给何家儿子,让道童带着他往屋外各处张贴,贴好了他才迈步走向中堂。
老道进了屋子,那门就自动关上了,但见窗内老道手中拂尘大甩,金色光芒闪耀,好像真的在驱鬼,下一刻,就见那举杯对饮的两个小媳妇身子一软双双趴了下去。
其中一个的脊背上轻飘飘钻出来一股黑烟,形成一个差役打扮的鬼物,踩在小娘子身上,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
然而,下一刻,他手中忽然多了一个小黑棺材,起初只有巴掌大小,可眨眼间就长大起来,成了个一丈多长的黝黑棺材,完全将那鬼物遮蔽不见。
黑棺打横飞起,一个旋转就将那道士扫倒在地,人不知死活,拂尘“嗖”地一声飞上了天,黑棺也同样冲天而起,直接将房顶掀开冲出屋子。
与此同时,那黄二奶奶从树梢上蓦然弹起,直奔中堂屋顶,可才冲出几丈远便与那黑棺正面撞在了一起,原来那黑棺冲上屋顶后就直接向着他们的所在直扑而来。
黄二奶奶被一下子撞得飞了回去,擦过树梢笔直向前,转眼就不知所踪,身后飘落无数树叶和碎纸片子。
黑棺继续向前,目标直指朱轲等人。
“都下去,别让它撞上!”
敖泗大声呼喝间,双臂伸展挡向棺材,身后的小七长袖一甩,便将弘历等四个没有法力的扫了下去,轻飘飘落在远处,没有半点儿损伤。
随后就跟朱轲并肩站立看向前面,但见敖泗双臂一伸几丈长,抵上了黑棺,努力不让它前进,可那棺材异常执着,粗大的棺材头仿若一头蛮牛笔直向前,将敖泗的手臂都压弯了,看来比力气敖泗是要输给这黑棺材了。
“你们也下去,我坚持不住了!”敖泗大喊。
朱轲二人听话地跳下树,各自随便找个方向拔腿就跑,然而,那黑棺却好似长了眼睛一般,掉头就奔着朱轲紧随而去,速度急剧加快,转眼就到了他身后。
朱轲奔跑中还是感觉到了棺材的到来,回头偷眼一看,却发现那家伙好像小了好多,不过已经带着猎猎风声到了自己脑后,他眼睛一闭,心说:“完了!被撞成块儿肉饼紧贴在个大黑棺材头儿上,还不如直接变成颗人丹给小七姐姐吃了呢!”
然而,他闭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感觉有啥被撞击的痛苦出来,只有一缕清风拂面而过,过后,那就啥都没有了!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他先是睁开一只眼睛,眯缝着往外看,只见到空空如也的街道,于是他大着胆子将两只眼睛都睁开,还是空空的街道,然后就见敖泗飞奔而来。
跑到他眼前,仔仔细细打量他好一会儿,又摸摸他的额头,问:“有没有啥感觉?”
朱轲一愣,恍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急忙问:“你啥意思?”
“那么大个棺材钻进这里去了,你啥感觉都没有的吗?”
“你——你是说那个大黑棺材钻进我这儿了?”
朱轲指着自己的额头,声音有些颤抖地问。
敖泗认真点头道:“我亲眼所见,它化作一股黑气‘嗖’,进去了!”
“咋就能进去了呢?我没让它进去的啊?”
朱轲此时此刻只想进去紫府里看看是不是那个黑棺材进到了自己的紫府空间,但是不管他做任何想,却都没有办法进去了!倒也侧面证实了那个东西真的进到了自己的脑袋里,尽管他知道那个空间并不是真的在脑袋里。
小七等人此时也都跑了过来,见敖泗还在盯着朱轲的脑袋看个不休,都很是奇怪地一同围观起来。
朱轲也不言语,就那么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不知哪里,似乎神游天外。
于是,景观就有些奇怪了,大月亮地儿,一个漂亮小男孩儿站在道路中间兀自发呆,旁边围着一群孩子盯着他脑门儿看个不休。
“喂喂喂!紫藤丫蛋儿,干瞪眼儿瞅啥哪?咋都不过来拉老婆子一把啊?亏我想着带你看大戏!那小子再好看,你们回家再看好不好?”
一个弱弱的苍老呼叫声将众人惊醒,白烁一个激灵,问敖泗:“是呀!你看啥呢?”
敖泗眨眨眼,伸手捅了一下朱轲问:“你真没事儿?”
努力想要进入紫府空间的朱轲闻言,抹了一把额头,看看周围观众,叹息一声:“没事儿,没事儿!走吧!”
说完话,整个人“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坏了!真出事儿了!”
敖泗低呼一声,连忙弯腰将朱轲抱起来,拔脚就往回跑,被吓了一跳的众人赶紧跟上。
紧跟弘历身后的小太监刚刚跑出去没几步,忽然就被一下子绊倒,摔了个大马趴,扭头寻找罪魁祸首,却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怪物抓着他的脚踝,努力想要借着他爬起来,被抓住的脚踝冰凉刺骨,吓得尖声惨嚎:“妈呀!有鬼啊!”
高亢尖细的叫声惊天动地,转眼间,周遭低矮民房中传来一顿叫骂呼喝之声,小顺子登时就给骂哑巴了,紧紧闭上嘴巴,不敢发声儿,兀自蹬腿儿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