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霄脸上的笑意一凝,刚想说话。
花宴说:“不许说谎。”
少霄低着头,喏喏道:“奴,难过的。”
花宴道:“那你还允我娶其他人。”
少霄笑了:“小殿下,若我每个都吃醋,如今小殿下也不会留着我了。”
花宴沉默了,她实在不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无法去安慰少霄,她甚至无法说服自己按照21世纪的规矩散尽小郎守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她眯起双眼,紧紧的抿起了唇。
她想起了她的父亲,江如画的生物学父母一辈子相守,互相怨恨,咒骂,鄙夷着过了一辈子,每次吵架,都说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她,才没有分开,可是为什么不分开?这样过一辈子,是不是身边有更多的选择会比较好?感情这种东西,她作为一个在实验室里生长的孩子是不会懂的。
江如画只是一个用人的基因造出来的胚胎,她在试管里诞生,在营养液里成长,婴儿时期被“脑波调频”,幼年至少年时期一直在残酷特训,之后就活在阴谋诡计和杀伐之中,智囊团里的人都是这样,连死,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所以所谓的父母,也不过是“生物学”上的父母。
江如画死了,连为她伤心的人都没有,江如画只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人。
她们创造了她,又惧怕她,她这个仅仅凭脑电波里的波频就可以让肉体不老不死的人,作为智囊团里的武力担当,她不过是个人形超级电脑和杀人机器。
她甚至都不是母亲怀胎十月所生。
说什么是为了她?
可是少霄呢?该相信吗?他是左相庶子,其实,也是高门子弟,他也有他的考量。
少霄笑起来的样子像是清晨的阳光照在窗台上,牙齿洁白,花宴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青草和鲜花的香气。
少霄伸手过来,将花宴颊边的一丝乱发别到了耳后:“可是再难过,奴也舍不得你,是您将奴从竹息馆带回了家,您的家就是奴的家。”
少霄的父亲,是烟花之地出身,他是不能进左相府的,只能在竹息馆尴尬的活着,他的父亲在被花宴赎身后不久便故去了,大概是因为少霄终身有靠,放心长眠。
花宴握了握少霄的手,低声说:“用膳吧”
少霄微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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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王府坐落在皇宫附近一个闹市中心,共有四进,花宴的寝殿是一栋两层的楼房,第二层上的暖阁中放了一张软榻,是为了花宴在楼顶享乐所用,至于这个乐是什么,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15岁及笄后,胤嘉帝便准花宴开府别居,对于她广纳娇夫美郎之事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干涉。
只要不太出格,所有的皇兄皇姐都有默契的纵容着。
她依旧夜夜梦见那个盯着她看的女孩子,每每醒来就是少霄伏在她的床边,担忧的看着她。
来到瑭国的第五日,她带着部分尚未通过脑电波扫描的书籍上了暖阁,又一次把少霄赶出了房间。
她翻了翻,觉得再未有有价值的东西,遂唤了少霄上来,两人略一商量,决定换了衣服出去走走。
她看着少霄当着她的面换上了便装,戴上斗笠,面纱遮脸,随身还带了把佩剑。
花宴惊讶:“少霄,你会武?”
少霄一笑:“小殿下,您忘了么,奴的武艺还是您的武艺师傅教的。”
花宴搜索了下脑中的记忆碎片,拼凑起来的是一张14岁的脸。
那时的少霄还不叫少霄,只是一个叫宿阮的14岁的沉默少年。
小花宴自幼就喜欢美丽之物,不管是活物还是物件儿,一旦见着,无论如何也是要弄回家里的。
那天五姐说,她长大了,要带她去“见识见识”,花宴彼时还一团孩子气,不通人事:“五姐,什么是竹息馆?”
五姐花宿神秘的说:“很快你就知道了。”
当晚,花宿留宿竹息馆,花宴尚年幼,被侍卫保护着安排在了竹息馆一个雅倌的独院中,这个雅倌,正是宿阮的父亲锦教习,锦教习早年是竹息馆头牌,年轻时与宿相相好,但是直到在竹息馆诞下麟儿也没能在左相府登堂入室。
左相无心庶务,拿了锦教习红丸后,只是叮嘱竹息馆王郎君不要让锦教习接客,一个外面的男人生的孩子,大概也是没有时间管的,宿阮出生后他也只是草草的起了个名字,包下了锦教习,却也没透露出替锦教习赎身的意思。
自此以后,锦教习在竹息馆分院别居,只在闲暇时给其他小郎教教课业,虽依旧是贱籍,但由于恩客是宿相,又有庶子傍身,日子倒也过得舒心。
在锦教习的院子里,花宴第一次就见到了宿阮。
那天他穿着一件月白长衫,仪态清雅,身姿修长,背着个书笼,远远向花宴等人走来,等他走近,花宴定睛一看,只见他长发如墨,鹅蛋脸,长眉入鬓,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扬,挺直的鼻梁下,微微嘟起的红唇仿佛沾了露珠的桃花。
花宴问宿阮:“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是这里的小郎吗?”
宿阮向花宴行了一个标准的学士礼,声音在正在尴尬变声期,有些嘶哑:“在下名唤宿阮,并非馆中小郎。”
花宴道:“你生得可真好看,我阿爹若在,肯定也和你一样好看。”
锦教习在一旁赔笑:“姑娘可千万别这样说,我家阿阮如何能比得贵人。”
花宴吐了吐舌头:“我说比得就比得,反正我也没见过我阿爹。”
锦教习一愣:“姑娘没有见过你阿爹?”
花宴欢快的拉起了宿阮的手:“我喜欢你,我要把你带回家。”
然后花宴学着五姐的样子,在宿阮的脸上重重的香了一口,宿阮唬得一跳,甩开她的手,躲进了房间里,透过门帘的缝隙,花宴看到了宿阮露出来红的如同虾子的脖子。
锦教习拦住了要往宿阮房里去的花宴说:“哎哟,姑娘,这可使不得,我家阿阮是良家子,可不是贱籍。”
花宴经过今晚五姐的“现场教学”,多少也懂了一些男女之事。
花宴不在乎的说:“若觉得我冒犯了他,那我纳了他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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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宴熟练的开始耍赖,要与宿阮同塌而卧,任宿阮如何推她赶她,她却扭股糖般黏在他身边,四肢齐伸,张成了道网,牢牢的网住了宿阮。
宿阮又羞又愤,听王爹爹的语气仿佛她又是什么不能得罪的大家子弟,不敢激烈挣扎,更显得半推半就。
花宴无赖起来女皇也要头疼三分,区区宿阮更是不在话下。
她的双眼极其明亮,灼灼的看着宿阮:“你可有字?”
宿阮见她未有其他举动,稍稍放心下来,后又想,这个姑娘不过十一二岁,不由暗暗笑自己多虑,他稳了稳心神,答道:“奴尚未束冠,未曾有字。”
其实到了年岁,他那个阿娘也未必记得给他取字,取不取字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他心中一直盼能早些长大,给阿爹遮风挡雨。
只见花宴往他怀里拱了拱,声音里有了浓浓的倦意:“不若,叫少霄可好?”
花宴喃喃道:“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希,裦如充耳,年少秀美,如云如霄,小字,少霄,可好?”
锦教习是雅倌,宿阮在锦教习的教导之下自然也是饱读诗书,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起来。
次日,花宴向王爹爹讨要宿阮,王爹爹不敢擅自做主,向花宴悄悄的说明了缘由,花宴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竹息楼,花宿不知宿阮来历,见她流连忘返的样子,笑骂道:“年纪不大,色胆不小,你要是真喜欢他,大可纳了他,最多是被言官们说两句,你又不去登候拜相,说两句又能怎样,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花宴回嘴道:“我回宫就纳了他,哼。”
花宿一哂,摇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