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幽幽的冲破树影,投进了峡谷里,花宴静静的坐在地面上,仿佛是一尊雕像,平时躁动的枯叶蛇,此刻却像温顺的宠物,盘桓在她附近,不让其他生物接近,涉谷鹫用翅膀挡住脸,站在花宴的右侧安静的入眠。
她的意识力被加强后,对于各类动物都会有意识力压制,类似于自动发起的催眠术,在现代,有懂这种催眠术的驭兽方式的人,被称之为兽语者,仅凭意识力就可以下指令,此刻,所有兽类对花宴几乎都构不成威胁了。
崖底幽深,几乎不见天日,花宴的忽的睁开眼睛,原本清澈的眸子闪过一丝猩红。
她深呼一口气,似乎要把胸中的愤懑和不满吐出去,却见到郭礼书始终站在三尺外,不言不语。
从她在荒川大陆复活以来,遇到过许多人,许多事,她和“她”融合的越深,越能体会那种钻心之痛。
无关风月,全凭一心。
被她划破的裙裾轻轻摆动,她眼波流转,唇角抿得更深了。
摆动的裙裾?崖底哪里来的风吹动裙裾?
她轻巧一跃,涉谷鹫被惊动,已经朝她跃起的方向飞过去,接住了她。
郭礼书见她冒险,张嘴唤道:“子徵!你……”小心些……
花宴眼中红芒一闪,回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把她余下的话全部噎进了喉咙里。
“不要跟来。”花宴抛下这句话,乘着涉谷鹫和一群蛇往山崖深处走,走了许久,似乎外面的天已经开始发白,她停下了脚步,那是一片密林,密林下,堆满了“枯叶”。
那当然不是真正的枯叶,是无数条看起来像枯叶的蛇。
枯叶蛇围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在花宴看来,那更像个图腾。
图腾随着枯叶蛇的移动,仿佛正在闪烁,不!这不是闪烁,是数以万计的蛇正跳入其中,似是一种献祭。
她轻轻的拍了一下涉谷鹫的脑袋,涉谷鹫飞得低了,花宴从它背上跃下,跳到了图腾外围。
图腾看起来像是八条蛇交织在一起,光滑的洞口显示着曾经有更多的枯叶蛇进行献祭。
腥臭的气味,熏人欲呕。
“呼吉子……”涉谷鹫似有所感,发出一声呼叫,图腾上枯叶蛇剧烈翻腾,光线变得越来越刺目,那些正在光线中奋不顾身投入镂空图腾里面的枯叶蛇,被强光映射时,竟然消融了,空气中的腥气尚未完全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图腾露出的镂空纹路,她眼中寒芒一闪,跳到了涉谷鹫的背上。
她从上往下看去,总觉得这个八蛇交接构建成的图腾仿佛很熟悉。
她闭上眼睛,灵光一闪。
意识力印记!
她在花宴的意识力印记里看到过这个东西,就是因为这个东西被破坏,花宴意识力里隐藏的巨大财富才被发现。
只在她潜入意识力调动花宴力量的一瞬间,下方的图腾仿佛是有所感应,她感觉脚下一震,涉谷鹫忽然发出极为凄厉的叫声,庞大的身体在半空中被图腾的强光撕碎,腥臭的血块在她脚下爆开,她一提气,身子依然不受控制的从高空直直坠下,额间也出现了与下方镂空图腾一样的红痕,她原本可以使用意识力悬浮,但此刻,她的肌理,血液无一不在咆哮,全身剧烈疼痛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
不知是她呼应了下方的图腾,还是图腾呼应了她,她的身体被空气撕扯,痛到极致时,她青筋毕露,张着嘴却得发不出声音来,下方的镂空图腾忽然极速的缩小,变成了一张网,接住了花宴,紧接着化为道道光线融入了她的身体。
她耳间似真似幻的出现了个声音,声音不大,却如暮鼓晨钟,醍醐灌顶,它说:“继承者,欢迎来道幽诡道。”
声音似男似女,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良久,光幕散去,花宴额间多了一道金色的印痕,竖着,极细,仿佛要从那里睁开一只眼睛。
——花宴紧闭双眼,昏睡了过去。
————九莲峰,猫耳崖顶——
山风掠过,崖顶草胜,有人在争执,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非常愤怒
月白色修长身影后,站着一位身材纤细面容清秀的女子。
“弗笙,那天我……”女子说的话尚未完全说完,月白色衣衫的男子,正是踏青的宿陶。
“花宸。”宿陶转过身,向后退了一步,与花宸拉开了一段距离,他对她说:“你我,郎有归,妇将娶。”
花宸望着宿陶,露出了一个受伤的黯然神情。
宿陶心下一软,他望着眼前他深爱的女子,忍不住靠近伸手抚过她的眉眼,花宸用脸颊轻轻在宿陶的手心摩擦,仿佛是一个婴儿,长长的睫毛映在脸颊上,少了一些在前朝的肃穆,多了一些稚气。
宿陶低下头,缓缓的朝她的唇畔吻去,仿佛是在探寻一个什么珍宝。
花宸的唇角被轻轻的吻过,心脏强烈的跳动起来,她伸手,想捧住宿陶的脸,宿陶却已经离开她,对她露出了一个决绝的微笑:“我知道她下了崖底,此一去,凶多吉少。”
“那天到我家的刺客,有你的人吧?”他沉静的问花宸,其实在这样美丽安静的场景下,他不应该问这样的话,这个他宿弗笙爱了十年的女人,却缓缓的抬头,用一种奇怪又冷漠的语气说:“她活着,对大家都是阻碍。”
“她本无罪,可是你们却没有一人能容得下她。”
花宸道:“弗笙,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宿陶笑了,那双冰霜一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笑意。
他看着花宸,平静的眸子里,有着难以言喻的痛意。
花宴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作为左相之子,他也并非是什么圣洁之辈,可是这个女子,即将成为他的妻主。
宿陶缓缓的对花宸说:“若她死了对你有好处,我……”
他未尽之意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和狠辣,花宸看着这男子陌生的神情,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花宸握住了他的手:“弗笙,只待我事成……”
宿陶道:“我已非……”
花宸踮起脚在他颊上一吻:“弗笙,你我二人青梅竹马,你受的委屈,我会加倍给你讨回来。”
宿陶道:“阿宸,我不曾受什么委屈,莫去讨什么公道。”
花宸一愣:“你为她说话?”
宿陶摇摇头:“她此去猫耳崖,必是有人怂恿,江湖中去猫耳崖的人,一去不回之人十之有九,若她不回,府中小郎成不了什么气候。”
花宸抬头,吻住了他,长长的吻过后,她对宿陶说:“我不是嗜杀之人,但花宴是断断留不得的。”
宿陶道:“阿宸……”
花宸道:“既然她愿意去崖底送死,便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