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只恶意超载的怪物,探头进入了我所成长、居住了十八年的城市。
它转眼取得了无数市民的控制权,捕获了大量无辜者不知用于何处,还在准备着神秘莫测的邪恶仪式。
这一切都被掩盖在城市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恐怖只对清醒的人无声释放。
讽刺的是,只要先把城市内外发声的渠道掌握在自己手里,就没人会察觉到怪物后花园的血腥小秘密。
好在怪物不是这个星球上独一份的神秘行使者,有一名能力极端发展的罕见人类个体,即进化者,适时地担负起了与其对抗的责任。
胜负很快分明:进化者暂时或永久地失去了全部行动能力,怪物则叫嚣依旧。
但凡事不能这么简单地去看。这位心灵感应者留下的情报意味着机会,制造的信息差则本身就是致命武器。
而我如今正在将这把武器发送给世界的bug,游弋于时空星河的执行官们。
我的情况似乎糟到了极点——
孤身负一人,不能见光,夹缝求存。
但我并不是一个人。
※
7月20日,即今天凌晨5点,扶摇三人对青乔制药总部发动了强行突入。爆炸物将半座建筑摧毁,整片街区的住民抬头就能看到浓烟。
别误会,扶摇和秋葵都并非能释放强劲破坏力的类型。如果对上了复数黑袍,强袭便不可取。
加上9966,三人敢于在这时行动,依靠的是空舟得到的一条新消息:
敌方正在撤离青乔制药总部。
有时候我会怀疑空舟是青乔制药里的内鬼,因为他给出的情报大部分都围绕着那栋总部建筑。
至于为什么敌人要撤离?
几名队友在大楼原址观察到的奇景,也许与答案有关。
据描述——
以残破楼房的三维轮廓为边界,真与幻在其内部迭代混淆。毁坏的大楼再无人之声息,洁白的幻影在其中饱和生长。
整栋大楼的色彩变淡,注视过去如同开了透视,可以一望到底。然而能观察到的纵深远远超出了这等体积的建筑所能具备的复杂程度,仿佛里面是另一个完整的世界。
——纯白小花的世界。
它们如同占据了另一个图层,覆盖一切、彼此覆盖,却梦幻般使光线透过,无风地摇摆,宛如呼吸。
臃肿的叠加的画像非但没有引发恶心,反而发散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这景观放在平平常常的街道里,就像你高中毕业的合照里有个人头被换成了会发出七彩荧光的猫猫头,相当怪异。
这地方肯定没人能待了。
另外一个疑点是周围的普通人——我指的是没有变成红眼的人——只对爆炸感到恐惧或好奇,却察觉不到建筑本身的异常。这也许要归结为“怪物”做出的某种防范措施。
顺带一提,我已经知道白色小花的作用了,情报来源是被高嗣人捕捉的资深教徒。
那种花,是“神启”的关键成分。
※
至此……
神教线已中断,好在它的价值已经被我榨得七七八八。
青乔制药线也不复存在,其他队友忙活了半天听起来得不偿失,但空舟跟进的部分又有不少收获。
那么唯一剩下的线索,就是探索度极低的森林公园线了。
同时,空舟读过我的情报,忽然意识到他一直在想办法调查的仪式,就是高嗣人写下的这个。
而经由禁术,被用于承担仪式副效果的那名直系亲属,其行踪就在他的手中。
——拼图圆合。
根据任务提示「人之躯壳既是庇护,亦是枷锁」,顺理成章地得知“怪物”如今寄身于被杀就会死的人类宿主身上。
那么所谓的血亲,可以是宿主的父母或子女。
从逻辑角度来说,这些仍是猜想。但空舟说出那名血亲的遭遇,给猜想加了层保障。
青乔制药老板的女儿,乔小青,在受到持续的囚禁后,近期被从青乔制药总部转移到了森林公园。
空舟使用着她的视野,在幽影或其他队友造成的动荡来临时有限地窥探着敌人的秘密。
但仪式附带的禁术必须提前实施,乔小青明日就将被敌人调制、消耗在禁术中。今晚是拯救她或杀死她,为“怪物”制造麻烦的最后机会。
契机在此交错。
分析、综合——
行动目标:探索森林公园,解除乔小青对仪式的作用。有可能的话,查明敌方仪式的时间与目的。
参与者:本次任务全体执行官。
行动时间:傍晚。
线条汇合,能编织出什么?
※
中午11点左右,我联系上了助手。
好消息是她竟然冲出了重重阻拦,以敌人来不及反应的速度重新隐匿起来;
坏消息则是她受了伤,没法回来接我。
助手藏匿的地方,用句容易听懂的话来说就是专业人士的安全屋。那边物资齐全,暂时不需要我担心。
这时我估摸着红眼病的封锁已经解除,便联系了扶摇,在半个小时后坐上了他的司机身份附带的出租车。
“你们好,我是局内人。”
“知道啦知道啦,不如来猜猜他俩谁是谁吧。”副驾驶上的秋葵指着另外两名男性。
开车的那位身高体壮,倒车的动作不快但是很沉稳。他留着海藻一样纠缠的头发。脸上的皮肤颜色深浅相间,面颊和下巴光滑,额头和眼角却有深深的皱纹,好像面相和年龄在他脸上失去了意义。其实有点可怕。
“这位是扶摇吧。”
“还挺会猜,不过没有奖励哦。”这话是出自秋葵之口,扶摇只是不露齿地笑了笑。
我注意到扶摇身上结实的短袖和短裤外面,还套了件不伦不类的衣服。那衣物看上去是紫色斗篷的模样,下摆却只短到腰部,很是怪异。
坐在后面一角,心不在焉地看着我把高嗣人的身体在中间扶正的,当然也就是9966。
他一身半湿透的休闲装,大约二三十岁,脸蛋圆圆的。无精打采地抄着手,不知在想什么。
这三个人,包括扶摇,都有浓重的黑眼圈。我这才发觉队伍里每天照常睡觉的,其实只有我一个人。
刨除不省人事的高嗣人不谈,坐在车内四角的四人,来自四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初想到这事时,我几乎是悚然一惊,再一想才安下心来。
我们是同类,从各种意义上都是,这一点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