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霁青翻身趴在枕头上,两条腿小心翼翼地用力向外延伸,只听关节处“啪”的一声,秦霁青脸上瞬时挂上满意的笑容,心中暗赞:这个懒腰颇为成功!
一连数日的暴雨导致运河水位上涨,州府、县衙的人都被派往运河沿岸,抢筑加高堤坝,这里面自是少不了秦澈的份。
而今日,真是许久未得相见的明媚啊!
秦霁青微微抬起眼皮,视线穿过未关的窗户向挑廊外的天空看了一眼,即便内心如此感叹,她仍旧没有起身享受这阳光的欲望。
“这太阳都睡醒了,你还趴着呢!”秦三云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不一会,人也跟着出现,走到圆桌前抓起水壶晃了晃,接着道:“看你这寒酸的,壶里连口水都没有。”
这几日,秦霁青不是赖在床上,就是窝在小院里,为了方便帮佣过来送饭,所以房门并未上栓,却把这家伙也一起放进来了!
“想喝水你可以滚去运河旁。”慵懒的声音丝毫未能动摇秦霁青的气势。
秦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调侃道:“喝完了好把你二哥解放回来啊!”
“就你,还是趁早死了那条不甘落于人后的心吧。”秦霁青连白眼都不想浪费在秦沄身上,可是无论她的态度如何恶劣,都敌不过她三哥的脸皮。
“行啊,那我这就去跟二哥说,让他赶紧回运河边上好好值守。”语毕,秦沄装模作样地起身,抬脚就往楼下走,可不过堪堪下了三个台阶就停住了脚步,嚷道:“你倒是好奇地问两句啊。”
“要滚就滚快点。”
“不是,二哥是真回来了,这会正在院里换衣服呢。”秦沄的声音带着真诚和恳切,好似生怕秦霁青不信他。
秦霁青重重地叹了口气,双臂撑着身子,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道:“二哥换好衣服可能要赶回司理院,亦或是回屋休息,你别去吵他。”
“你就不想二哥?你俩可多日未见了啊!”先前还扬言要走的人,这会又一脸坏笑着蹭到秦霁青身旁,捉弄问道。
“我之前同师傅游历,和二哥分开一年有余。”
“是,一年有余,这一年有余时间里的书信都能铺满整个后花园了。”秦沄一个后仰躺在了秦霁青的床上,后脑枕在手上,语气中似带着一丝嘲讽,又似带着一丝同情。
秦霁青毫不留情地一拳砸在对方的脑袋上,喝道:“你给我滚下去,你前日穿的就是这身,不要躺在我床上。”
的确,那时同师傅在外游历,哪怕见到路边的野猫,她也恨不能立即书信回家同二哥分享:橘猫身有虎斑,身形虽小,却气势不减,抱入怀中仍张牙舞爪,似一只小老虎。
“你俩在干嘛?”一股肃杀之气充斥着整个房间,秦澈黑着脸怔在楼梯上,看向正在床上打闹的两个人。
“二哥,你可算来了,秦霁青这个死丫头又揍我!”秦沄蹭地从床上跳起,奔到秦澈面前,抱住对方指着自己的脑袋大声控诉道。
“你三日未换衣服就跑我这撒野,我不过敲了你脑袋,又不是拿刀劈了你脑袋!”论嗓门,你根本不是你姑奶奶的对手,秦霁青边说边撸起袖管,那模样好像真要劈了秦沄脑袋一般。
秦沄赶忙躲到秦澈身后,还顺势将对方往前推了一把,更加委屈说道:“二哥,你看,她在你面前都敢如此嚣张。”
秦霁青走到桌边,当众人以为她会抄起凳子砸过来之时,她竟然弯腰坐了下去,那动作好似一个腰部患有伤痛的老妇,而她的脸色也微微泛白,细看之下,额头还沁着几粒汗珠。
见此情景,秦沄慌忙松开抱着秦澈胳膊的手,交叉于胸前摆动着,速度之快只见影不见形,嘴里还不住解释道:“与我无关的。”说完顿了顿,又小声嘟囔道:“不过我来的时候她就一直趴在床上……”
对于秦沄的无措,秦澈未加理睬,只是嘱咐道:“你去厨房让帮佣蒸碗沙糖水再切点姜丝放进去。”
欲转身去看秦霁青的秦澈,发现秦沄仍呆愣一旁,难掩怒气的高声叱道:“还不快去!守在那里,等沙糖水蒸好再给送过来。”
自幼,不论自己同秦霁青闹到多难堪,多么的一发不可收拾,秦澈都只是哄着秦霁青,劝着秦沄,像今日这般,秦沄还是头一回看到,虽然脑子还是懵的,但人已奔至一楼,瞬间消失在了院内。
“很痛吗?”看到秦霁青的身子竟有些微微发颤,秦澈心急如焚,可这一问,却招来秦霁青更加剧烈的颤抖。
“二哥,你干嘛揍我!”秦霁青捂着头顶抬头看向秦澈,眼角则噙着因憋笑而逼出的泪水。
“谁让你装病!”明明是责怪,可语气异常柔和。
“不然呢?难不成我还真的举起凳子砸过去啊?”秦霁青努努嘴道,两只脚丫子在地上拍得啪啪直响,可随即又是一声惨叫,道:“二哥,你今天揍我揍上瘾了啊?”
不过就是笑了笑,至于又是打头又是打腿的嘛!秦霁青的脾气被激了起来,一只手捂着脑袋,另一手捂着腿,一脸怒容抗议道。
“你为何不穿鞋?”秦澈蹙眉问道。
“一时气忘了而已,至于揍我嘛,我现在头痛、肚子痛、腿也痛,都连成一条线了!”
“既知自己身体,还如此任性,活该你痛!”嘴上尚在责怪秦霁青的秦澈,猝然俯身将对方横抱起来,往床边走去,可刚要把人放下来,秦霁青却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你干嘛?”
“秦三云的衣服三日未换了!”秦霁青拧着眉,嫌弃地看着铺在垫絮上的那层素软缎,横竖不肯坐上去。
秦霁青的言下之意秦澈算是听明白了,只能又将人重新搬回到圆桌前,不过秦澈未把对方放到凳子上,而是让秦霁青坐在了桌上。
“你给我老实坐在这里,不许下地。”
坐在桌上的秦霁青一边悠然自得地晃着两条腿,一边看着秦澈忙碌的背影,勾起的嘴角漾着一丝得意,一丝欣喜,不过更多的是,她注意到了秦澈置于桌上的食盒,想起对方刚刚进来时手上确实拎着东西的,若是给我带了吃的,为何不说呢?秦霁青心中好奇想道,瞟了眼秦澈,见对方仍背对着自己,秦霁青才轻手轻脚地揭开食盒盖子一角,里面歪倒着一只勉强算作空碗的容器,因为碗底留有一点褐红色液体和一些姜丝,而食盒隔层里则洒满了那褐红色液体,见到此幕,秦霁青勾于嘴角的弧度不禁又深了几分。
“喂!”对于突然挂到自己背上的人,秦澈惊得一时不敢乱动,生怕对方会掉下去,待对方攀稳了,秦澈才继续问道:“不是让你不许下来吗?”
秦霁青笑着答道:“我踩在凳子上蹿过来的。”
“那你再蹿回去,你这么重,我没法干活。”秦澈忽然想起那些身背孩子干活的妇人。
“我不要!”说完,秦霁青还将脑袋往秦澈的颈间钻了钻,问道:“二哥今日还回司理院吗?”
秦澈一边将新换的软缎铺好抚平,一边答道:“稍晚还要回去,大人那边还些事要交代予我。”
秦霁青幽幽轻叹一声,埋于秦澈颈间的脸上难掩失望,道:“日后能不能不要在沙糖水里加姜丝,太辣了!”
“我说,秦霁青你腻歪够了就下来吧,不然这沙糖水一会凉了,二哥又要差使我再去给你蒸一碗!”
在秦霁青这里等同于“麻烦”二字的秦沄不知何时已从厨房回到东院,带着谐谑的声音出现在了小楼里,气得秦霁青一口咬在了秦澈的肩膀上,弟债兄偿吧,这样既不会让秦澈当夹心饼,又能满足她泄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