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还要点什么吗？留一小捏胡子的男子殷勤地问。
彪子侧过脸看灵和小露。
这样可以了。灵说。
再拿一个兔肉。小露把手里的菜单丢到另一张桌子上。
好，请稍等。男子走了。
不要看我。小露大大咧咧地说，方城回去哄他那个怪脾气的女朋友，建彬的老妈生病住院了，聪勇炒菜去了，我无处可去，所以留下来当电灯泡。
灵笑道，天一亮就各奔东西了。
我们是见不得光的植物。小露大声喊，老板，啤酒先拿来。
好，就来。老板在厨房应了一声。
才醒来，又要喝酒？灵问。
人是铁，饭是钢，酒是活着的动力。
小露人小鬼大，牙尖嘴利，我们四个人合在一起也说不过她一个人。彪子摸了一下小露的头。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摸我的头，又不是小孩子。小露很是不满，对彪子张牙舞爪。
菜已经渐渐上来，米饭盛好，酒已经倒上。
动手了，各位兄弟。小露放过彪子，对清蒸鱼发起攻击。
老婆，别客气，快吃，不然就被这小鹿给吃光了。彪子拿起灵的盘子，每样菜都给夹上。
呵。小露把小嘴一撅，说，真是夫妻伉俪啊。
哎，真是……灵叹一口气，对着自己面前那一盘子菜只能摇头。
彪子却在一边嘿嘿地笑，俺对俺媳妇那没说的。
小露一口饭喷出来，大笑，说，不羞！
别闹了，想一下吃过饭之后要去那里玩。彪子递过一张餐巾纸给小露，说，擦擦吧。
随便走走就可以了。灵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跟我在一起在那里都是好的，嘿嘿。彪子坏坏地笑。不如，我们去城……
俗气，那有什么好玩的，整堆的人挤过去，我们还去干什么？小露一口拒绝。
这样，那我们……
不要，你竟想无聊的地方。小露一脸蛮横。
大姐，我还没有说要去那里，你怎么知道无聊。彪子被压下两次，气不过，要和她理论。
小露对他做了个鬼脸，你那个破脑袋能想出什么好地方。
算了。灵拉他坐下，问小露，那小露姐姐要去那里玩呢？
我们租碟回去看，那里也不去。小露幽幽地说。
彪子晕倒。
于是，那天下午他们在地下室看了一下午的片子。彪子倒在沙发上睡觉，用小露的话说，一点绅士风度没有。
晚上，彪子去上班。小露对灵说了一句她一生都不能忘记的话，她说，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见人，又害怕一个人呆在黑暗中。
小露的话让她无语，心内疼痛。
天黑了，不如我们出去走走。灵问她。
好。小露说。无人的时候，她如一个毫无防御能力的孩子，温顺，哀伤，让人怜惜。
走出地下室，在热闹的街市游荡。才走一会，小露就大喊无聊。灵问她要去那里。她说要去地下游戏厅打电玩。于是灵跟随她前往。游戏厅在一个购物广场的地下娱乐城。小露喜欢玩拳皇，从九五一直到零八，一台一台玩过去。有时占住一台机子玩很久，周围等候的人越是多越是不耐烦，她就越是玩得高兴，硬是不愿意起来。她又玩得很好，下去和她对的都败下阵。于是她大声取笑那些输掉的男孩。一个带小女友一起来的男孩和她打了九局，每一局都输了，脸色难看。但小露不放过他，更加过份地嘲笑对方。
灵在一边看着，知道她要惹出事来，于是也不阻拦，静观其变。放纵有时，安静有时。身体是容器，当精神的垃圾堆满的时候，就该发泄出来，否则是会生病的。
男孩终于忍不住了，回了她一句。小露跳起来就给他一嘴巴，并且大笑。这样的情景若叫精神科的医生看见，一定会说她精神有问题，要送去精神病院治疗。
男孩的脸色更加难看，而且已经把手扬起来，在他猛地向小露甩下去的时候。灵出手了，一下抓住男孩的手。小露看他被抓住了，于是又走过去给了他一巴掌，说，就你这小样，还想要打我。
男孩甩开灵的手，拿出手机来打，边打边外走，还一边说，你等着，有种别跑。
小露对他做鬼脸，说，你姐姐我等着呢，你可快点。
男孩退到外面去了，他的女朋友也跟了出去。
你真打算等着？灵问。
是呢，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小露坐回去，继续打电玩。
把手机给我。灵对她伸出手。
想打电话给你彪子老公吗？小露坏坏地笑着。
是啊，我可不会打架。灵点头，遇见这样聪明的一个怕见光的小女孩，她只能无奈地摇头。
叫他带几百个兄弟过来。小露把手机给灵，然后转回头继续玩自己的电玩。周围的人都在嘘嘘，等待看一场好戏。
灵到外面，看见那个男孩站在门口的地方打电话，他的女朋友一再拉他的手，却被他甩开。看来是玩真的啦。
灵找到彪子的手机号，打过去，过了很久才有人接起，不过不是彪子，是一个女人甜美的声音。她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灵收起手机往回走，彪子却回了电话。她说，我和小露在游戏厅，出事了，你过来。
挂断电话，灵看见男孩叫的人已经来了，六个，有两个染黄头发，没带家伙。
灵走回游戏厅，小露还在那台机子，玩得兴起，已经到最后一队。是酷酷的Ｋ率领的英雄队。灵走到她的身边，说，小露，他们来了。
几个？小露头也不回。
加上被你扇耳光的那个，是七个。
那我姐夫什么时候来呢？小露的八神已经打败ＭＡＸＩＭＡ和ＷＨＩＰ，只要再站一场，把Ｋ拿下，就可以和老大对阵了。
电话没有人接。灵说，所以我来通知你，快跑。
可是，这家娱乐城和上面的购物广场都是我家开的，我为何要跑呢？小露大笑。
什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没开玩笑。小露的眼里突然出现恨意。
胆子还真大，还敢留在这里。被小露扇了耳光的男孩带着六个人把她们围住了。
说等你就等你。小露说。
好酷的台词。彪子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带两个男子走出来。
妈的，还叫人来，打。男孩大喊一声，向彪子他们冲过去。可是，几个小破孩怎么可能打得过彪子他们三个专门收保护费，当打手，做黑保的专业人士呢。三两下工夫就被他们收拾了。
有什么问题可以过来七路找我。彪子对几个男孩说。
对不起，不知道是彪哥的朋友。染黄毛的男孩急忙道歉。
算了，走吧。彪子挥挥手。
那七个男孩爬起来跑得比兔子还快。小露放肆地笑。
彪哥，我们先回去了。一个男子对他说。
恩。彪子点头。
没事吧。彪子问她们。
恩，有事。小露说。嫂子今天晚上要陪我睡。
也好。彪子想了一下，说。我送你们回去。
彪子送她们到一处华丽的大别墅的大铁门前，然后自己开车回去。
这就是我的家，一个可怕的地方。小露对灵这样说。
魔鬼居住的城堡？
是。小露带灵穿过小花园，对着门狠踹一脚，大喊开门。
来了，来了。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看见小露回去，高兴得不行，拉起她的手就往里走。一面走一面和她说话。我的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你妈妈给你生了个小弟弟呢。现在人还在医院，你爸爸也在那呢。
她不是我妈妈。小露把手一指墙上的一张黑白相片。我妈妈，在那呢！
这孩子。
张姨，我肚子饿了。小露拉灵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对张姨介绍灵。我朋友，一个很不一般的朋友。
你朋友？张姨奇怪地看着灵，许久，摇头说。您该是小露的老师吧，这孩子竟乱来，给您惹了麻烦吧。
不是的，我是小露的朋友，我叫灵。灵站起来，习惯性地伸出手。
张姨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才伸出去和灵轻轻握了一下手，然后走去厨房，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真是啊，这丫头也有这样的朋友，真真的变了天。
她对你很好。灵说。
是，像对自己的孩子。小露说。她从我妈妈还在的时候就在我家里做事。现在，她是这里唯一待我好的人。我不回家，也只有她会打电话给我，叫我回家。
你是一个叫人心疼的孩子。灵说。
你以前在大公司上班，而且至少是个经理。小露转了话题。我从你刚才站起来对张姨伸出手的动作看出来的。
是。灵笑，这孩子太聪明，可是，不懂隐藏，锋芒毕露。而且又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她只能走向两个极端。
辞职了？她问。
是，想结婚了，需要一点时间出来找一个愿意娶我的人。灵说。
找到了？
没有。
不喜欢彪子？
只是朋友。
好了，灵小姐，一起吃一些吧。张姨端上两碗面，摆在她们的面前。小露喜欢吃面，所以我就也给您做了一碗。
张姨，你叫我灵就可以。灵笑，问。张姨，你吃过了吗？
早吃过了。张姨笑着说，我去做事，你们坐。小露，要什么就和我说。
恩。小露应了一声，把电视打开，说。整天瞎忙，也不知道偷懒休息一下。
灵笑，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张姨听的。
张姨笑着走开，她也许真是这房子里唯一真正理解小露的人吧。
小露低头吃面，一边用遥控器不停地转台。
面很好吃。灵说。
是，张姨做的面，以前我妈妈也说好吃。小露应道。
吃过面，小露拉灵去她的房间。洗澡，看电影，然后上床睡觉。小露睡不着，和灵说话。
我一直是孤独一个人，在我妈妈死后，Ｓ组成之前。彪子他们是我仅有的朋友，学校的同学也是有的，只是我不愿意靠近他们。我觉得自己与他们不同，我的心比他们老得多。他们并不是我的对手，他们只是把我当成一个脾气古怪的漂亮女孩，我很漂亮，你要承认，这并没有什么可笑的。或者把我当成傲慢的有钱人家的千金。我不愿与仰望我的人在一起。
小露埋身在灵的怀里，身体暖和，发育得很好，乳房丰满。她与她说话，她听她说话。
我没有朋友，脾气不好，顶撞老师，和同学打架，逃课，抽烟喝酒。是个坏学生，但成绩不算差，家里又有钱，所以学校一直未对我怎么样。可我不喜欢学校。我在外面游荡，认识流氓混混，还进过警察局。后来去酒吧惹事，遇见彪子。他请我加入Ｓ，说他们需要一个唱歌的女孩。当时我基本上是没有唱过什么歌，可是，我喜欢他.跟着他去了地下室。我发现自己可以唱得很好。我爱上了音乐。但我只唱歌，什么乐器也不学。我只是喜欢唱歌，那舞台似乎是上天专门为我打造的。
我想，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成为很厉害的歌星。你别不信，我家可有的是钱，而且我也唱得不错。什么，我凭什么要靠自己，有钱这样方便的东西为什么不用呢？而且，是他们所喜欢的钱。为什么又不去当歌星？你该知道，我不喜欢虚伪。
是，我不喜欢他们，我妈妈死了，我爸爸不见了，成了另一个人的老公，现在又成了另一个人的爸爸。我恨他。他不肯给我我要的爱，却丢给我一堆钱。他用钱抹杀掉我对他的爱，只剩下恨。为什么，我做什么，他都不重视。我学习成绩好，他看也不看一眼，我闯出祸，他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我恨他，咬牙切齿地恨。在这个家里，我似乎只是一个摆设，椅子，桌子，电视，或者一盆花。
我的要求很高吗？不会，我只是需要父亲的一点爱。不，我要的是很多的爱，很多很多。不要虚假的衣服和金钱。我很想念我的妈妈，时常一个人对着照片流泪，在无人的时候。我似乎也成了一个活在过去的人。我知道，我是一个固执的孩子，一心要别人证明对自己的爱，可是，自己却又不愿意去爱别人，并且寻到借口，说自己不能够。我是一个坏孩子。
我是一个坏孩子，坏孩子。
小露说着话，然后睡去，在灵的怀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