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轻狂!”
鬼子冷笑一声,千万把飞刀齐齐冲向奶娘。
奶娘旋身而上,袖手抽出腰间软剑,软剑如雪,寒光凛凛,恰似冰雪挟裹,天地冷彻。
“天霜剑?你是谁?”
奶娘不语,眸若寒刃,挽剑刺过来,剑气森萧。
“有趣!”
月采推着杨昭不断往前,突然一阵大雾弥漫过来,很快就将二人笼罩其中。雾气茫茫,近在眼前的人都看不见。
月采快速拔剑,紧紧挨住杨昭,目光警惕地盯着四周,口中却说着安慰的话:“二小姐别怕,我会保护好你。”
在雾气中,杨昭的眼眸瞪得老大,试图跟随着月采的动作。
呼啸的风声尖利而来,月采挥剑,剑刃寒光映彻着她坚毅的眉眼,以及身后一闪而过的影子。
是落了空。
屏气以待,浓雾有如实质滑过口鼻,月采一愣,只见浓雾滑过处,有血珠滚出。
“二小姐,捂住全身,这雾不妥!”
“……”没有回答。
月采大惊,才发现浓雾中什么都没有。
人不见了?
“二小姐!”月采大呼,还是没有回应。
糟了!
月采持剑大挥,浓雾被劈开,她当即往前。
“不要去!”杨昭拖住她裙角,当是时,一道利爪自她身前抓来,擦着她衣襟而过。月采回头,见杨昭好端端的在她身后。
杨昭点头,提醒:“小心,这是幻术。”
“小姑娘,懂得太多可不好。”迷雾之中,鬼婆走了出来,一身艳丽长裙飞舞,满面狠毒。
月采持剑挡在杨昭身前,英气逼人。“你们要干什么?”
鬼婆咯咯笑个不停,毛骨悚然。“欠了饭钱,来还一还。”
月采挽了个剑花,干脆利落的主动出击。鬼婆身形变幻莫测,月采连连挥剑都没能近到她的身。不过十数招,月采就感到有些吃力,那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不止让她颇为受挫,就连手中的剑都似乎被一股力量拖拽着,渐渐使不上力。
“怎么样,她能坚持多久?”一双手攀上杨昭的肩头,指尖染着丹蔻,鲜红灼目。令人生厌的娇柔音色近在耳畔,杨昭却不为所动。
“重要的不是她能坚持多久,而是你能坚持多久!”杨昭说完轻吐出三个字,鬼婆闻言一震。
“紫气东来!”
霎时间,只见月采手中的剑轻吟一声,潋滟的光芒暴起,紫气聚集若凝练,漂亮而凛然的长剑划破迷雾。
雾气四散,眼前却没有鬼婆的身影。月采回头,轮椅上的杨昭已然不见。
中计了!
月采转身,屋脊上现出一道挺立的黑影。“我去追,保险起见,你去搬救兵。”
言罢腾空而去。
月采当机立断,运着轻功飞向客栈。
“咳!”杨昭被生生丢在地上,撑着双手坐起来,鬼婆鬼魅一般靠近他,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可怜见的,他杨昭今日差点断手,如今还要断脖子?
鬼婆不断加力,杨昭听见自己骨头被压迫的声音,中断的呼吸提不上来,确实难受。杨昭不知道的是,随着憋气良久,他的脸渐渐胀红起来。
“说,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又怎么知道天星草的?”声音苍老诡异,带着嘶哑,这才是鬼婆原本的声音。
杨昭仗着一口气,用快速而微弱的语气道:“我不活着,怎么说?”
鬼婆凝视他良久,松开手。
杨昭躺回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恢复过来后干脆躺着道:“你身上的异香虽有掩盖,却还是逃不过我的嗅觉,这是我认出你们的关键,不过我认为对你们而言重要的不是我是否认出你们,而是天星草所在。”
“天星草?不需你说我都知道在何处。”鬼婆嗤笑一声,笑声恍似鬼哭狼嚎,瘆人无比。
眼看五指又要扣上杨昭的脖子,杨昭飞速起身伸手拦住鬼婆的手。他虽未恢复武功,拦上一下的本事还是有的。
鬼婆不可思议地看着杨昭,杨昭眸光灼灼,如有烈阳燃烧。
“鬼婆想说天星草在天阙阁?”杨昭一笑,笑意张狂不羁。“岁暮城的话鬼婆也能信吗?”
“你到底是谁?”
杨昭从容自若:“鬼婆给我点耐心听我把话说完。毕竟,我们要做的是长久买卖。”
“鬼婆对天星草势在必得,想必也知道天星草储藏不易,但鬼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星草若要保持药性,除了放置在极寒之地,还需日日受月照,除此以外,天星草离不开温泉灌养。鬼婆以为见过秋水宫秋寒门背后的景象就当真什么都清楚了吗?”
“鬼婆可知,秋水宫为了储藏天星草,在卧龙雪山上特意修建了行宫?极寒、月照、温泉水,卧龙雪山可是样样不缺啊。同理,鬼婆想一下,不周山上,有哪一处是适合储藏天星草的?”
鬼婆陡然掏出腰间匕首,划在杨昭脖颈,鲜血淋漓而下。“我凭什么相信你?”
“不,鬼婆不需要相信我,你需要的是亲自去看一看。卧龙雪山我知道一条捷径,只要交易达成,我立刻将捷径画出来。”
“你想要什么?”鬼婆又用了力,伤口又深了几分。
“很简单,我要你二人为我所用,而你们要找的药,天星草、沐雪果、蛇见走,我都可以告诉你们在何处。”
“时间来不及了,地图我会给你,去或不去你自己定。”说着杨昭扯下鬼婆的衣袖,就着脖子上的血画了条路,“记住,往南走。”
地图方揣进鬼婆衣袖,一道寒光自天而降,映照长空。
“铮!”长剑入地,嗡鸣不止,剑身寒光不断。鬼婆被横空而来之剑逼得后退,一人黑衣束马尾,踏空而来。
额前发丝随风而起,少年潇洒拔剑,长剑兴奋得越加嗡鸣,少年用修长的指尖轻压剑刃,长剑回归寂静。
鬼婆勃然大怒,呲牙咧嘴,桀桀不甘:“原来你在拖延时间,我早该杀了你。”
少年一双烫金黑靴,冷风里身姿清瘦挺拔,他看都不看鬼婆一眼,扬手割下被风撩起的黑袍。指尖一挥,长剑凌空,霎时间数道临虚剑影围住二人。
他单膝跪地,手中动作不停,替杨昭包扎脖子上的伤口。杨昭打量着他,唯见他纤长的睫毛挂着小弧往上翘,掩住他秀长的眼。
可真长啊,杨昭想。
鬼婆不知死活要硬闯,被旋转的剑影挡住。少年不改认真,对身后的鬼婆道:“趁现在还有时间你可以逃,待我包扎完伤口,定取你性命。”
鬼婆思量一番,眸光在杨昭身上转动,终是拂袖离去。
高高的马尾在空中荡漾,少年包扎完伤口抬头,就见杨昭几乎蹭在他脸上,睫羽抬起之时似扫过他面颊。
杨昭却是没注意这些,眸光瞧进少年的眸子。怎么说呢?少年的眸子像一片澄澈的湖,清润澄明,空灵静透,干净得如同纤尘不染。
杨昭尚沉浸在那双眸子里,少年突然跪下,发尾高扬。“墨隐相救不及,害二小姐受了伤,请二小姐责罚。”
杨昭失血的唇畔一咧:“好呀,罚你背我回去。”
“是。”墨隐垂首,背上他,拔剑而行。
曾几何时,他杨昭就是那个一身黑衣、马尾高束的少年?那时候张扬桀骜,纵马饮酒,竟是如此快意。
风扬起少年黑色的袍角,背上的少女轻若鸿毛,一点都感觉不到重量。长风自草野吹过,少年发尾晃荡。
一行人赶到身前,林殊泽、奶娘、月采皆在。
“二小姐没事吧?”奶娘走过来瞧他背上的人,右手手腕裹着布条,血迹晕出。
“脖子受了伤,睡着了。”墨隐道。
奶娘一看,果真脖子上被包扎着,小小的人儿闭着眼,面色苍白。
月采闻言就要去追,林殊泽叫住她:“回来,此事从长计议。”
墨隐一路背着杨昭回去,他将脸靠在他后背的时候他就知道杨昭睡着了。不用看,他都知道。这一路墨隐走得安稳,背上的人没有醒过……
随行的人中自有大夫,大夫替杨昭仔细包扎了伤口,才开始替他诊脉。白胡子大夫这脉一诊,手就抖起来,急急忙忙拉起杨昭手腕上的衣袖一看,果真见一条青黑色脉络顺着往指尖而来。
隔壁林殊泽招了奶娘、月采和墨隐复述今日发生的事,林殊泽听了描述后当即认出二人:“是鬼婆和鬼子,此二人心胸狭隘手段残忍,中毒之后性情古怪,最爱作弄他人,今日你们是被盯上了。”
随从乔风进来禀报:“王爷,赵大夫过来了。”
“请进来。”
“是。”
赵大夫一来就要行礼,林殊泽挥手免了,出口询问:“二妹妹如何?”
赵大夫叹道:“二小姐脖子上的伤口不浅,需得好生将养月余,近期饮食上也要多加注意。但是,这都是次要的,二小姐中了毒!”
奶娘大惊:“毒?什么毒?”
“半月枯。中毒者只有半月可活,老夫才疏学浅,爱莫能助……”
“此事务必先瞒住二妹妹,我先休书一封回都让御医院查找办法,此外,我们要加紧回去的步伐了。”
“是。”四人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