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巴小声道：“实话告诉你，俺听大队长说，老方带日本兵消灭刘歪嘴以后，日本人曾经找过老方几次，说是要收编他。第一次去，日本人说是要老方的队伍改变为陈州保安三团，还让他做保安三团的团长，条件是必须搬到城里来，老方没有同意。第二次日本人又去，说是让俺们的队伍和保安一团、保安二团合并，成立保安司令部，让老方做保安副司令。老方一听是副的，那哪会干啊，当场就和日本人闹翻了。”
梁甲印不禁说道：“老方这不是就招惹了日本人了吗？”
“是啊，前年个，日本人什么坂垣将军调集一千多鬼子，几千伪军，杀气腾腾围剿老方，结果都吃了败仗。老方地方熟，跟共产党八路军学的会打游击，东一枪西一炮的，弄得鬼子气急败坏，被拖得招架不住，围剿五六天没占到便宜，收兵回营了。”
梁甲印点点头，“那老方不更牛了吗？”
张巴点点头：“可不是咋的。后来，日本人传话说，和老方交朋友，允许老方称霸一方，还可以供应老方一些武器。”
“那老方干不干？”
张巴点头，“哪能不干啊。有奶就是娘呗。方司令派人进城找日本人谈判，愿意交朋友。日本人说，你只要维持好那里的治安，征粮征税都可以，但要给皇军缴粮交款。方司令说，你们给我武器，我就给你们缴粮交款。日本人开口就要每年一百石小麦，一万块大洋。一番讨价还价，后来定的每年八十石小麦、五千大洋。”
梁甲印急忙问：“那老方缴过没有？”
张巴还是摇头，“俺估摸着没有吧，方司令那人精得很，吃亏的事不会干的。他叫日本人先把武器送来，再交粮款。后来日本人送来一些。方司令就说太少了，都是一些旧武器。就这样一直扯着皮。”
梁甲印听完张巴的话，心里暗暗有了盘算。
张巴一连在县城里吃喝闲逛玩了五天，说想回去了。到了第六天上午，梁甲印来到客店结过账，就把张巴送出了城。张巴自然是千恩万谢，说恁这个朋友俺交定了，往后有啥事只管来找俺张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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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罢秋，净完场，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起来了。
那次被张巴他们绑架后，梁传德气恨交加，好长时间才缓过劲来，到地里干活也要多长个眼睛，看形势不妙赶紧跑。再不敢出啥事了。
可是，越怕事偏就越来事。这不，场光地净之后，拉回来砍倒的玉米秸杆子，正在捆玉米秆子梱成堆垛子的梁传德，突然听到外头有人喊叫，“老日来了，日本人来了……”
突然听到喊声，梁传德惊了一身的汗。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草绳，跑到院门口往东张望，远远的就看到村东头跑来五六匹高头大马，骑马的肯定是日本兵。
梁传德吓得赶紧关紧了院门儿，跑到屋子里，跟吓得发抖的媳妇和闺女说道：“都别傻了，快扒开玉米秆垛子，扒个洞钻进去，藏着别出声，俺多弄几梱玉米秆子堵上盖严实。快去呀。恁妈哩，快叫她也藏起来。”
两个儿媳和小女儿梁甲慧赶紧跑到院子里，梁甲慧带着哭腔说：“俺妈去紫荆台走亲戚，爹恁忘了？”
梁传德指着玉米秆垛，“俺都急糊涂了，恁几个快些钻进去吧，快啊快啊，藏好了，千万别出声。”
兰子扒开几个玉米秆梱子，掏出一个小洞，就往里钻。小儿媳河妮吓慌了，被铡刀绊倒，腿挂到铡刀的钉子上，挂了条口子，血冒出来，“妈呀”叫唤起来。兰子看见一把扯下黑头巾，抱着河妮儿的腿绑起来。梁传德站在院门口，两个腿肚子直打颤。小声喊“快点快点，快钻到垛子里。”他透过门缝看着门外的动静，不时回头看看儿媳、闺女是不是已经藏好了。看到儿媳妇和闺女都钻进去了，梁传德还是不放心，又抱了十几捆玉米秆，竖起来，严严实实堵好，扒拉扒拉盖严实。再抱十几捆玉米秆，横七竖八堆到垛子周围，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马蹄声已经到了院门口，五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日本兵来到了。一个日本兵下了马，上前敲了敲梁家的院门。梁传德在里面看得清清楚楚，发抖的双手却怎么也搁不到门闩上。敲门声越来越大，梁传德抖着声音回了句：“太太太太君，恁稍等等等。”硬着头皮给日本兵开了门。
一个日本兵指指梁传德，走上前就开始用日语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边说边比划。梁传德低头哈腰地听着，听得云里雾里，只能干张着嘴，不知道咋样接话。突然，那个日本兵往院子里的玉米秆堆瞅了瞅，笑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吆西吆西”。梁传德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日本兵一步一步往玉米秆堆走去。心里想坏事了，这日本人咋恁精啊，咋知道那里藏人了啊。日本人要扒开玉米秆垛，要把人拉出来啊，这可咋弄啊。那日本兵走到玉米秆堆跟前，弯腰一把提起一梱玉米秆就往回走。日本兵把玉米秆放到马跟前，解开捆玉米秆的草绳，摊开玉米秆。马低下头大吃大嚼起来。梁传德一下子明白日本兵的意思了，这是要喂马啊。他怕日本兵再拿玉米秆梱子，看到了里面藏的人，连忙回到屋里，很快用一个大瓦盆端出满满一盆精饲料，混合在一起的玉米、黄豆和麸皮，撒到日本兵的马跟前，说道：“太君，让马吃这个吧。这个好。”
外边四个日本兵都从马上跳了下来，拉着马进了院子，对梁传德比划着：“你的，吆西，吆西。良民大大的。”饿急了的马低头吃起来，大嚼大嚥饲料。
天寒地冻，几个日本兵都冻得直跺脚，围着几匹马转圈儿。梁传德怕他们拉玉米秆烤火，想抱来树枝给日本人点着，走到铡刀跟前，猛地看见几滴血，是刚刚小儿媳妇河妮腿刮伤流的，吓坏了，赶忙扒拉些玉米秆盖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