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战士也扣动了板机，哒哒哒哒哒。
姜排长：“警卫排的同志保护首长快撤，我们掩护。”
话音刚落，轰——轰——轰——机枪声中，敌人的手榴弹成群飞过来，落在姜排长他们身边。并不宽的街道，躲无可躲。
爆炸声中，架着孟凡琪的两个战士倒下，孟凡琪也被扑倒在地。跟在后边的梁甲印冲过去，扒开战士，拉起孟凡琪叫道“孟政委，孟政委，恁醒醒，快醒醒。”
没有回答，可能震昏了。梁甲印横抱起孟凡琪，朝东大街猛跑。很快跑到他的刻字铺，一脚跺开店门，转身用脚关上门。
睡在店里的李云清早被惊醒，穿好衣服坐在小床上发抖。听到跺门声，爬起来叫道：“谁？”哆哆嗦嗦摸到火柴，划着点灯。
“是我！云清！”
“师傅？”
“云清，快去把店门关上，用桌子顶上。”
梁甲印抱住孟凡琪，轻轻放在李云清的床上。
李云清顶好店门走进来，颤抖着小声问，“师傅，出啥事了？这谁啊？”
“别怕！国民党的队伍攻城了，她受伤了，是咱们队伍的人。”
“师傅，恁不怕啊？”
“不怕，她是好人！咱得救她。”
“师傅恁咋救啊，又不是医生。”
“俺马上出去请医生，恁守在这儿，别怕。”
“师傅，俺害怕，她要是死了咋办啊？”
“不会的，是腿上的伤。”
“那俺也怕，师傅，等天明了恁再请医生吧。”
“等不得啊，她伤口在出血，流得多了就没命了。”
“师傅恁快看，动了，她动了。”
梁甲印端着灯，蹲在床边，小声叫道：“哎哎，孟政……孟同志。”想到不能叫李云清知道太多，改口叫了“同志”。
孟凡琪睁开眼睛，忽地抬起头，坐了起来，牵动了腿伤，疼的猛吸一口气，“你是谁？这是哪里？”
“孟同志，俺是梁甲印啊，刚才恁被炸弹炸昏了，俺就把恁背过来了。这是俺的刻字铺，安全着哩。”
孟凡琪挣扎着摇起来，“快扶我起来，同志们呢？我要出城。”
梁甲印抓住孟凡琪的手，使劲握了握，“孟同志，出不去了……”
“不行，一定得出城，你快想办法！”孟凡琪瞪圆了眼睛。
梁甲印再使了使劲，“孟同志，那也得给恁治治伤才能出去啊，俺马上就去请医生。恁就在这待着，这是俺徒弟，人可实诚了，恁放心。”
孟凡琪看看李云清，李云清点头，“俺都听师傅的。”
“云清，开水瓶里还有水吧，恁给倒点端来。”
接过水碗，梁甲印递给孟凡琪，“喝点水吧，就是凉了，多少喝点，俺去了。恁千万千万别动，估计外边已经那个啥了，啊，恁一定得听俺的。”
看到孟凡琪点头，梁甲印站起来，“云清，俺出去恁就把店门顶上。不要怕，恁就守在门旁边吧，俺一敲门恁就快开，啊，不是俺的声音不能开门。千万记住。”
天色灰灰，枪炮声稀稀拉拉。
梁甲印从小街小巷穿来穿去，翻墙到家，这些天兰子回乡下了。他摸黑找了兰子的一套黑色夹衣夹裤，用块头巾包好，塞进自个怀里。深秋了，单衣单裤抵不住秋凉了。刚刚要出门，又退回来，伸手在床头地下的墙缝里，摸出一个小本本，装进内衣兜里。然后七拐八拐来到李泽南家，翻墙进去，敲开他家的门。
又是炮又是枪的，今夜陈州城谁家也不可能睡着的。李泽南一家也是饱受惊吓，坐卧不宁。听梁甲印原原本本讲了孟凡琪腿上受伤的事，当即到他的医院拿了药品、器械等，用白布包好，又背上小药箱，跟着梁甲印从背街绕到刻字铺，天已经微微发白了。
李泽南和梁甲印一起入党，也参加过新党员培训班，当然知道孟凡琪的不凡经历，问了受伤过程后，就要检查伤口。
孟凡琪红着脸问，“梁甲印，恁这儿有茅房吗？”
“有有有，就在后边，俺扶恁去。”梁甲印弯腰扶孟凡琪，突然想到什么，“等会儿，等会儿，俺去搬个椅子来。”
来到前边店铺，梁甲印又叮嘱守门的李云清，“谁叫门都别开，千万别开。”
梁甲印把椅子搬到茅房里，把几张粗草纸放到椅子上，才来扶孟凡琪，顺手摸她腰后的手枪。
“干什么？”孟凡琪反应强烈，猛然抓住梁甲印的手。
梁甲印讪讪地，“孟政委，恁上茅房总不能带着枪吧，俺先帮恁拿着，恁放心吧。”
孟凡琪笑了，“怪我，怪我。”摸出手枪，递给梁甲印。
看到那把椅子，看到椅子上的草纸，孟凡琪的脸更红了。这个梁甲印，心怪仔细哩。
“恁出去吧，俺叫恁再过来。”
梁甲印说：“恁自个，中不中啊？”
孟凡琪瞪他一眼，“废话！不中也得中，恁还能替我解手啊，真是的，快出去！”
直到听到“哎呀”一声，梁甲印几步跨进茅房，看到孟凡琪手扶着墙，一脸的汗水。“我站起来太猛了，扯着腿上的子弹了。”
“来，俺背恁。”
“不用了，你扶着我，能走。”
梁甲印一步跨到孟凡琪跟前，突然弯腰伸手，一手拦腰，一手托着孟凡琪的双腿，抱起来就走，小声嘀咕，“都当过俺媳妇了，还不能抱恁了。”
孟凡琪伸出左手，打在梁甲印肩膀上，“你，粗鲁……”马上闭上眼睛。粗心的梁甲印没注意，孟凡琪的眼角有泪珠涌出。
李泽南已经穿上白大褂，带上口罩，把一块白床单铺在李云清小床上。
梁甲印把孟凡琪轻轻放在床上。
“孟政委，时间急迫，开始吧。”
孟凡琪点头，“李医生，不需要麻药。用镊子把子弹取出来，包扎起来就中了，我这不是第一回了。”
李泽南点头，“让俺先检查检查吧。得把裤子脱下来吧。”
孟凡琪毕竟还没结婚，红着脸说：“就脱受伤这条左腿吧。”
李泽南说：“也中。不过受伤这条腿肯定打不了弯，必须先都脱下来，再给你穿上右边的裤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