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桃笑笑，“这会儿安排妥了？不就是老婆生个儿子吗，还真宝贝似的，舍不得了，再不来解放军的大炮不崩死恁个龟孙。”
梁甲印乐起来，“那中啊，把俺崩死，恁不正好活守寡啊。”
大白桃猛地站起来，扑到梁甲印怀里抱着脖子，“崩死，崩死就要先崩死恁个龟孙，省得俺一天想着恁。”
梁甲印慌忙挣脱，“恁当家的哩？李老板哩？不在？”
大白桃点着梁甲印的脑门，“看恁这兔子胆，怕他个鬼啊，他的马车被国民党军队征用了，往漯河运弹药，昨儿个就跟着去了。”
梁甲印放心了，“快给俺弄点饭吧，骑一路洋车子，饿得都前心贴后心了。”
“饿死活该。恁饿？俺比恁还饿哩。”大白桃说着就走进一间屋子，回头眯缝着眼看梁甲印，“傻样，不把俺喂饱，谁给恁个龟孙做饭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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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师师部临时设在沙河北徐庄的一片民房中。说是师部，其实就是个临时宿营地，车马军械杂乱无章，这一堆那一堆，士兵们这一片那一片，像个集市。
梁甲印东问西问才找见张副官，见是梁甲印，张副官一点也不意外，“梁掌柜，梁老弟，这么快就想通了，货带来了吗？”
梁甲印知道张副官说的啥事，解释道：“哪有时间去弄啊，炮声一响，俺就跟着商贩们逃出城了。到周口也找不到个住的地儿，在一个车马店里凑合两夜。这里也是人心惶惶的，俺就想找恁打听个准信。”
张副官笑着摇摇头，“梁老弟啊，恁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要饭的都知道这周口根本守不住，不出三天解放军就会打过来，恁还用打听啊？快回去吧，到恁乡下多收点那个东西，交给我给恁卖了，赚点钱比啥都好。”
梁甲印故意装傻，“国军真守不住啊，不是说美国给国军好多新式武器吗？洋枪洋炮，解放军咋恁厉害啊？”
张副官指指梁甲印，“不光这周口守不住，汉口也守不住，往后恐怕整个中国都守不住。算了，给恁说这些弄啥，恁不懂。老老实实回去弄那东西，比干啥都强。不管往后谁当皇帝，咱老百姓都是老百姓，手里没几个钱就没法过日子，对吧老弟。”
梁甲印问：“俺真要有了那个，到哪去找恁啊？”
张副官说：“漯河，估计后天或者大后天，陈毅的人就要打过来，十七师明天就往那边运动。恁就去漯河找我。”
梁甲印故意邀请道：“今天不走，那俺请恁到沙河南沿的周口饭店喝酒去。然后俺就回陈州了。”
张副官连忙摆手，“恁没看这乱七八糟的，不知会有啥事哩，哪能离开啊。等恁到漯河找我的时候，我来做东。快走吧，我就不留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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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上，梁甲印碰见陈州逃难的人说，大炮东一下西一下地轰炸陈州城。哎呀，也不知留在城里的大姐跟妹妹甲珠咋样了，千万别出啥意外啊。这样想着，就使劲蹬洋车子。骑着骑着，梁甲印犹豫了，他想到爹、妈、兰子和儿子小中都在乡下，也不知是死是活哩。还是先到泥河店看看吧。这样想着，梁甲印把洋车子拐向往南的一条小路，不见到爹、妈、兰子和儿子，他啥也做不成了。
爹看到梁甲印回来了，嘴巴张好大，“恁咋还回来呀？恁不是到周口了？”
“爹，俺担心恁和妈啊，不看看哪能放心啊。”
爹说：“俺昨个晌午才把兰子娘俩送到城里，这几天到处都是兵啊，见啥拿啥，有啥要啥。”
“城里也不中啊，爹，大炮天天轰炸，还不知俺姐俺妹……”
爹说：“这可咋弄啊，乡下乱抢，见啥拿啥；城里乱炸，性命难保。日子还过得了啊？”
“爹，俺妈哩？”
“到东边豆子地里薅草，俺也挡不住她啊。”
梁甲印埋怨，“都啥时候了，还薅啥草啊。”
爷俩正说着，听到外边有人喊叫，“当兵的来了，快跑啊。”
梁甲印往外走，被爹拉着，“往哪跑啊？快找个地儿藏起来吧。”回头一看，妈回来了。“妈——”
妈看见儿子，也是埋怨，“恁咋这时候回来啊？从北边过来好多兵，黑压压的。走，快趴到咱豆子地里去，咱家豆子长好深了。”
“我得先把洋车子藏到柴火垛地下。”
爹催促道：“俺来藏，俺得看着家，恁快走吧。”
梁甲印说：“爹恁也得藏起来啊。”
爹说：“俺知道，随他们咋样吧，咱保命要紧。”
妈拉着梁甲印往东跑，跑到豆子地趴着。妈说：“千万别抬头，他们喊也别起来，啊！”
不一会儿，杂乱的脚步声传过来，梁甲印的耳朵贴着地面，感到了“嗵嗵”的震动，车轮碾过土路，马蹄踏过灰土。乱糟糟的兵群过来了，有人喊叫：“站着！过来过来！给老子把子弹箱子扛上。”
“砰”，枪声响了，就响在耳边。一个声音叫着，“报告排长，这豆子地里有人。”
排长可着嗓门叫道：“躲在庄稼地里的老乡们都听着，都给老子站起来，要不老子就开枪了，就朝着豆子地里打。”
梁甲印心里扑通扑通乱跳。这些**子，打仗没本事，对付老百姓可是凶狠。
“砰”，又一枪。
“别开枪别开枪，俺起来俺起来。”有人吓得站起来。
“都站起来！都看见了还不起来，那点豆子棵棵能藏着人吗？快起来！”
梁甲印想站起来，他怕这些**开枪打着妈了。妈的手摁住他的背，不叫他动。
“还不站起来，我可真要往那里打了！”
梁甲印噌地一下站起来，他相信这些**啥坏事都能干出来的。他看到一群国军士兵，也看到几个村上的人。一个当官的可能就是排长吧，朝他招手，“来来来，别害怕，这么年轻，正好扛机枪，来啊。”
梁甲印摆摆手，“老总，俺可扛不动恁那东西。俺没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