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法院,见到一个股长,交了保书。股长说回去等着吧。
后来去问了几次,都是说等等吧,等等吧,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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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妈回到乡下,求爷爷告奶奶,托村长找人写了保书。村长带着梁家长辈、李家长辈等七八个人,来到城里县法院,求见法院院长,交了保书。院长的回答是:梁甲印的事都是在城里犯的,恁在乡下不知情,保书不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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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表,王县长,梁甲印的事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李泽南单独去找王志国,开门见山。
王志国挠挠头,叹口气,“表弟恁说有没有?梁甲印他自个也该知道啊。”
李泽南没好气地说:“他要是知道就好了,就他那个怂样,自以为聪明的很,干啥都不记后果,不留后路,结下人怨。可恁也说过,党的政策是治病救人啊,念在他多年为党做事,也该挽救一下吧。恁可是一县之长啊。”
王志国摇摇头,“表弟啊,不是不挽救,是挽救不了。俺这个县长也得遵法依法,他梁甲印是个党员,就应该用党员的纪律约束自个,俺多次给他讲过的,而不能为非作歹,给党的脸上抹黑。他吸食、制造、贩卖老海,这一条就是个死罪。他还私藏枪支弹药,藏了赶快交出来吧,还不认账。”
李泽南马上反驳道:“那是李超凡陷害他,花钱买通他们院里的一个老婆一个老汉,这可是李超凡小老婆到处说的。”
“买通?有证据吗?没有吧,恁要拿出证据来交给法院,而不是左一个保书右一个保书,保书有用吗?要证人要证据!”
李泽南说:“恁的意思是只要有证人证据,哪怕是买通的证人、捏造的证据都行?”
“恁不要歪曲俺的意思,俺的意思是别人找证人证据,梁甲印恁也得找啊。”
李泽南接上话说:“恁不就是证人吗,结交日本人,打入国民党特务机关可都是恁的命令啊,恁俩单线联系,很多事恁都清清楚楚的,恁到法院说说,比啥证人证据都强吧。”
王志国看看李泽南,叹口气道:“该说的俺早就说了。法院不会用这两条定他罪的,可是别的哩?他弄老海的事咋说?他强奸那几个妇女咋说?”
李泽南辩解道:“那也得根据当时的情况吧。日本鬼子强行推种鸦片,陈州县种了几万亩,哪家没做过老海?哪家没卖过老海?多少人吸过老海?要定罪不得杀几万人?”
王志国说:“恁说的也在理。可谁叫他梁甲印是党员哩,党员有党员的标准啊,违反了就得负责啊。还有,谁叫他管恁多闲事哩?谁叫他结下恁多仇人哩?谁叫他做恁多不该做的事哩?有些事,搁别的人身上不是事,搁他身上就有事,知道吧?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分明对吧?”
“恁说这些俺何尝不清楚,可是当初给他命令的时候,俺苦口婆心都说了什么?俺把党领导的话、当老哥的话、当朋友的话都说尽了。有些不该说的话俺都给他说了,俺绝对问心无愧,俺做到了仁至义尽。可他梁甲印都说了啥,他一二三四五给俺摆了一大堆不能去的理由,哦,上级的命令是恁个人随便怀疑的吗,到这会了,俺能有啥办法帮他?”
“那恁的意思是梁甲印死路一条了?”
王志国两手一摊,“爱莫能助啊。”
李泽南听了一惊,随机心凉了,透心凉了。他盯着王志国看着,一下子不认识这个老表了,这是那个风里来雨里去不顾死活为革命的王志国吗?
梁甲印跟王志国认识、熟识、接头、传递情报等等,可都是他李泽南拉的线啊。梁甲印冒着危险多次传送情报,他作为介绍人很是高兴,说明他引荐的这个人没看错。他跟梁甲印同一天入党,看到梁甲印举起拳头,他比自个入党还高兴。可现在梁甲印落难了,他这个介绍人牵线人却束手无策,毫无办法,无能为力。他内心感到深深的自责,他甚至有点后悔,如果不是他的引见,梁甲印好好经营他的刻字铺,能会有今天的下场吗?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难道,历史的悲剧在今天还会重演?难道,梁甲印的过去被他们忘了个一干二净?李泽南几天茶饭不思,坐卧不宁,他知道梁甲印会被判刑,今后的日子会很惨很惨。他不敢拿去见梁甲印的家人,他没脸去他没话说,他除了自责还是自责,是俺害了这个表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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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梁甲印被抓,洪长福根本不信。托人一打听,洪长福才不得不信了。但他仍然想不通,不明白,梁甲印一个地下党员,抗战时期、内战时期收集大量情报,立下很多功劳的一个功臣,就算不记功,咋就说抓就抓了哩?从漯河市政府救出上百陈州商人那件事看,梁甲印在他们党内是有一定职务的,不然不会那样轻易放人。就算后来违抗命令,没有到三十五师报到上任,也不至于就被抓起来吧。听说他隐藏枪支,前几年,国军共军你打过来我打过去,来来回回三四回,城里多少家多少院里都被扔过枪支弹药,有的交给政府了,有的扔到护城河里了,说清楚不就中了,也不能抓人啊。
还有条罪行是流氓罪。年轻男人,再有几个钱,哪个不结交几个女人啊。这要是罪,好多地主,还有三房四妾的掌柜们不都得抓起来啊。这在过去能是啥罪啊。想了几天之后,洪长福是大义之人,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他写了个帖子,帖子上写了三十个漯河被救的商贩,叫伙计挨家请人,中午到陈州饭庄小聚。中午,三十个商贩掌柜全部到齐。洪长福把梁甲印被抓的事一讲,掌柜们议论纷纷,都认为一定出手相救。梁掌柜对咱有请,咱不能对他无义。洪会长恁就写保书吧,俺都要签名盖章,这是善事,不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