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背着一大捆蒿草从野幕中走出来,夜色已经十分凝重了。农村没有路灯,没有公共照明设施,家家户户的玻璃窗透出点光亮,好像黑暗中睁开的眼睛,看着四周,又都什么也看不见。
男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大女儿正跟女人在吵架。为什么,不知道。男人脸色阴沉,没有说话。饭刚刚出锅,热气腾腾。
“吃饭哇”女人说了一声。
男人脱了外面的厚衣服,洗了洗手,用毛巾擦了一下嘴,佝偻着身子到了外间。
“面,没加个鸡蛋?”
“加了三个,去哪儿搂的蒿子了?”
“就咱们那地顶头,年年那长的可厉害了。”男人把袖子卷了卷,端起碗舀饭。
“咋,赶紧出来吃饭了哇,等甚了?等给往上端了?”
姊妹三个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虽然是在家里,她们的衣服也是一件也没有脱掉,可能是因为冷吧。外间的玻璃上蒙上了一层薄雾,如果不是做饭的缘故,早就结一层冰花了。
“咋了还不出来吃饭,想吃甚了没?每天回来甚也不做,你看素青人家那娃娃,回来又帮着做饭,又帮着哄弟弟,你看看你们三个,回来就是咬叫。”
明天放假不用上课,也不用着急写作业,尤其是家慧,上初以来老师几乎也不怎么留作业,即使有作业也可以不写,没有几个老师会因为不写作业就责备你,惩罚你,甚至上初中的好处就可以归结为没有人管,可以不写作业可以不上课,可以和老师对着干。不过家慧是个要强的学生,但是时间一久谁能不受影响,更何况大家都是十多岁的孩子,正值青春期,反叛成了我的标志。
家慧在里间没有出来,家禾家玉到底是饿了。
“肚皮吃白了,天天白面,不行吃饿着。”
没有电视,吃完饭就是一家人坐在炉子周围,男人掏出烟袋在那卷烟,孩子们嫌冷也靠在炉子周围。
“我还没吃了!”家慧冲女人喊道。
“咋,给你端在嘴跟前。”
男人上去给了一个耳光,“喊甚了,不吃饭有了理了,成天就知道顶嘴,这么大了。”
家慧摔门而出,边跑边哭。
“哎呀,成天的摔打,跟要债的来了。”
女人继续洗碗,没有理会眼前发生的一切。也是,没什么可担心的,这种戏码每个月总要上演一两回。晚一点会回来的,跑不远,就是不想干活不想吃饭,去了她奶奶家,吃一点,赶男人去喂马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会跟回来的。
“哎,你去她奶奶家看是不去了?”
“一阵儿的,肯定去了,这么黑能去哪。”
三姐弟坐在炕上或躺在炕上,家宝用回头顶着家禾在炕上滚来滚去。
“妈,家宝跟个小猪一样,拱来拱去的,哈哈哈。”
“两人慢点,碰住呀。”
看表马上要九点半了,男人穿上棉鞋,带上棉帽子,是要出去了。
“爸爸,我跟你去呀!”
“跟甚了跟,我去喂马呀,黑天半夜的,就在家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