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嗡—”
“啊—”
熟悉但极度不动听的闹钟响了起来，李凡从床上弹起，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果然！美好的一天还是要从睡不醒开始。明明昨夜的夜巡经历还在眼前萦绕，可一眨眼之间就又要面对数学题了。晨跑过后，李凡坐到餐桌前吃早饭，顺手打开了电视播放当地新闻。做这份工作，总得了解实事吧？哪能总是从孙炜那里得到消息啊！
啊，这座城市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呢！商业街正式开始营业、一年一度的嘉年华即将开幕、某某拾金不昧归还钱财获得表彰……只要一切平安就好。李凡将最后小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喝尽碗里的汤，抹了抹嘴准备上学。
“xx珠宝行袭击案嫌疑人能力检测完成……”
嗯？什么？！电视里突然传出的声音完全吸引了李凡的注意力。“时间不够了……”李凡抬头看了一眼家里的时钟，无奈的关上了电视，踏上了新一天的上学之路。
进到教室坐好，盯着满书的英语单词，李凡实在没有办法将自己置于字母的海洋里。他实在是太想知道新闻说了些什么了！期待，担忧，还有李凡自己都说不出的情绪包裹着他，他盯着教室前方拉开一半露出半个蓝色屏幕的电子白板发呆。
“看起来只有……”李凡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慢慢地将黑板完全拉开，打开网页，在搜索栏输入“xx珠宝行袭击案最新进展”，深吸了一口气敲下了搜索键。虽说李凡已经用尽浑身解数降低拉动黑板的音量，但是还是有不少同学被声音吸引，凑到了白板跟前。
“xx珠宝行袭击案嫌疑人能力检测完成……”有人小声朗读着新闻的内容。“经检测，二人……没有任何能力？！”
“什么什么？”几乎所有在教室的同学都挤了过来。
“在实践、思维方式、基因等多方面的检测后，科研人员得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结论：二人患有罕见的能力先天性缺失症。目前已知的能力缺失原因只有先天性疾病和重大事故，能力缺失人数由于从未进行过统计所以不得而知，至于能力缺失对人的影响目前基本没有相关研究……”
“还有这样的人？这种人怎么生活啊？”
“所以……所有能力缺失的人都有犯罪倾向吗？他们都是危险人物吗？”
“他们……就像没有手一样，他们好可怜……”
“话说……林芝好像从来没用过能力啊，她是不是……”“小声点，别瞎议论，再让人家听见！”
“……”
就好像胸口受到铁拳的重击一般，李凡被四周的人团团地挤在中间，觉得呼吸都变成了难事。同学说话的声音飘飘荡荡，似在耳畔有似在天外。李凡几乎要摔倒了，但身边挤着的人实在太多，他难以直接倒下；再说……自己这毫无缘故的昏厥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两个人与自己的相似之处……又有谁能够理解？这件事背后的苦楚，谁又真正体会过呢？李凡觉得自己完全看不见了，只凭着意念在人群里艰难后退。
“哎呦！看着点！我刚刷干净的鞋！”
“踩到谁了？”李凡终于清醒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李凡赶忙道歉，随即抬头向来人看去。
“孙炜？”
“李凡？”二人面对面惊叫起来。
“是你啊，那没关系了。”李凡轻轻一笑，从孙炜旁边挤了过去。
孙炜愣了两秒，回味着刚刚李凡那个充满杀意的苦涩微笑，然后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跟冲着李凡的背影喊道：“诶等等！你陪我的鞋！”
“那个案子……怎么了吗？”回到座位，孙炜压低声音问李凡。
“倒也没什么，就是很在意那两个人。”
“那两个没有能力的人？”
“你怎么看待他们？”
“他们……你是说没有能力的他们还是身为犯罪嫌疑人的他们？”
“都有。”
“袭击珠宝行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和能力无关。至于对没有能力的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觉得他们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就像漫画里的超人和外星人一样，生活中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知道了，谢谢。”
孙炜想再说什么，但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开口。就在这时，级部主任凶神恶煞地推开了门，把挤在白板前的同学全部赶回了座位上。网页已经关掉了，白板又被遮住了一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要变天了……”李凡心想。
夜色正浓，啄木鸟装扮的李凡立在街头呆呆地远望。由于之前抓极速者的经过被围观者拍成了短视频，现在正在网络上疯传，啄木鸟蒙面义警的形象渐渐深入人心，再加上珠宝行袭击案嫌疑人没有能力这件事吸引了媒体和公众的全部火力，啄木鸟已经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大街上乱晃了。
今夜，李凡无心保护城市，令人烦躁的事情在他的心间来回冲撞。早晨听到的那些话不断在李凡耳畔循环，不解、质疑、警惕、同情……这些所有的态度都像匕首一样扎满了李凡的心脏。虽然李凡知道自己的同学并不是在针对自己，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情况一定不会说这种话，但是啊……自己的秘密一定不能泄露，要一直守护下去……
“吱——呀——嘎——”尖刺的电喇叭声突然响起，李凡本能地闪到一旁，暗中观察整件事情的动向。
“喂！喂喂！都能听见我说话吧？”
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衣着简单的年轻人拿着喇叭在街上大声喊道。四周的行人纷纷向他侧目，有人露出警惕的目光，加快步伐走开了；有人则饶有兴致，脚步放慢甚至驻足观看。
“你们听清楚了！”年轻人喊道，“珠宝行袭击案嫌疑人没有能力的新闻你们都看了吧？”
“居然还有互动？这人想要干嘛啊……”暗中观察的李凡困惑地隔着面具挠了挠头。
“看了！”围观人群中传来洪亮的回答声。
“还真的有人回应啊！”李凡惊讶得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我当啄木鸟已经好久了，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还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嗯？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吗？”
“好！那就好！”年轻人喊道。“现在我要告诉你们，我和他们一样，都是一出生就没有能力的人！”
啊？！伴随着一阵惊呼，围在四周的人群齐齐后退两步，仿佛那年轻人携带着什么致命病菌一般。
“又一个？”李凡既惊又喜。“看起来剧情要往电视剧的方向发展了……本来主角是万中无一的特殊存在，但是随着剧情的进展和主角相同设定的人越来越多……这样的剧，主角一般都很难……事情，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我一直隐忍，隐瞒，因为我会受到质疑和嘲笑，对，没错！就是现在你们看我的眼神，这是我最厌恶的东西！我一直在逃避，一直在闪躲，我渴望远离你们这些所谓‘完整’的人，因为你们永远也不知道你们对我的伤害有多深！”年轻人好似双眼喷着火，扩大的吼声颤抖而沙哑，仿佛那副《呐喊》的主人公在深夜嚎啕的哭声。
“而现在……现在一切都变了！”
看着年轻人的眼睛，那迸发出冰冷的狂热的眼睛，李凡打了个寒战。现在他有些怀疑，那种眼神有没有在自己的眼睛里出现过。
“那两个人证明了我可以做很多事，我不必低声下气，不必东躲西藏，我能够让所有人都害怕！现在，我要向世界展示我的力量！”那绝处逢生的嘶吼还在空气里和灰尘混响，一个垃圾桶随着年轻人抬腿的动作而倒下。年轻人冲向人群，脸上带着令人胆寒的狂热笑容，人群四下逃窜。
“啄木鸟，别看了！我早就发现你了！救命啊！”有人喊道。
“啊，这……”李凡缩了缩脖子，“我还以为我藏的很隐蔽呢……这件事……难搞啊……”
李凡硬着头皮走出阴影，冲到年轻人身后，用力将他拉住。“你冷静一点！你做的事情不能带来任何改变！他们会害怕你，猜忌你，进而害怕所有你们中的所有人！”李凡吼道。年轻人回过头盯着李凡，盯到李凡都觉得他要回心转意了，他才缓缓开口：
“你懂什么？你又不是我们中的一份子。你只维护伤害我们的人。”
“疼，好疼！愤怒，这是愤怒，还是……”这是李凡今天第二次感到胸口疼了，但是这次，真是痛苦的难以忍受。
“控制，控制！保持冷静……”尽管一直这样告诫自己，理智最终还是败给了冲动。那些所有的感觉，他都懂，或者说他正在经历，看着那些人的眼神，李凡仿佛附于战俘，被压在满是血污的焦土上动弹不得；敌人端坐于马上，冷目而视；战马高傲地仰着头，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装着尖刺的蹄铁正悬在李凡胸口上方。
“你懂什么？”噗—鲜血溅了出来，李凡很痛苦，但他不能死去……
当李凡回过神时，年轻人已经晕倒在地上，周围的人满眼惊恐和怀疑。
“报警吧。”李凡疲惫的留下一句话，转身奔入了夜色。
那年轻人是对的吗？人们会怎么想？啄木鸟该怎么做？李凡又该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