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的狗跑出来了，我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葛晴低声说，用手擦着嘴，看着地板上的脏东西，想着去找狗之前，还得上楼去找一下抹布把这里擦干净才行，不然就对不起这栋楼里的其他住户了。
她转身按开电梯，想要上楼，头昏昏中看见那个少年站在电梯的门外，一双眼睛在大厅水晶灯的照射下，黑得发亮，正当稚龄，但他目光里竟然全是孤单脆弱之意，单瘦的身材在偌大的厅里显得很是可怜，她心中一酸，闭上眼睛不看他，感到电梯的门合上，轿厢载着她缓缓上升，不知道上到第几层，她猛地伸出手按了取消键，重新按了一楼，出了电梯，只见大厅空空如也，刚才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她心中微微遗憾，转过身想要重新上楼，只听左侧的楼梯一响，刚刚那个少年竟然从里面钻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拖把，看见葛晴，他楞了一下，大大的眼睛呆住了，好像不太敢相信眼前所见。
“你拿拖布做什么？”葛晴看着他问。
他不回答，只走过来用拖把将刚才葛晴吐的脏东西擦干净，所幸葛晴在外面大吐过一阵，这会儿地上的脏东西仅用拖把也就足够，葛晴见他走到楼梯间将拖把丢进去，片刻工夫出来，到了葛晴身边说：“狗丢了吗？”
葛晴说是啊。
他问什么样儿的狗。
葛晴又说又比划着描述了一遍，他点点头，看着葛晴说：“你上去吧，我帮你找。”
“你帮我找？”葛晴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一个小泰迪，对吧？”他不答，像是不需要回答，只是径直问道。
葛晴嗯了一声。
他转身出去了，到了自动门处，门开了，他去到外面，身后的门自动合上，隔着灯光明亮的大厅，看见他站在光线昏暗的楼外，像是有些不舍得离开似的，他转过身子看着葛晴，隔着厚厚的玻璃，他伸出手来，在玻璃上轻轻地按了一下，然后就消失在看不见的黑暗处。
葛晴头昏昏地回到楼上，躺在床上之后，才想起来刚才自己脑袋不够用，竟然忘了就算这个孩子找到了斗斗，他既没有自己的电话，又没有自己家的住址，他根本没办法把斗斗送回给自己。
眼冒金星，刚刚吐了的身体虚弱得仿佛散了架子，想来真的不能硬挺了，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去医院看看才行了。
她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她的症状比前一天稍微轻一些，她硬撑着走到小区外面，打算拦一辆出租车，刚刚伸出手，门口的保安叫葛晴道：“小妹，你出来啦，这个小子从天亮就在这里等你了。”
葛晴循声看过去，只见大门口的保安亭后面，积雪堆叠的旁边站着昨晚那个细瘦的孩子，白天的光线看过去，他的形容更显憔悴，瘦得不成人形，身上的衣衫又破又烂，在这寒冬腊月，根本就无法保暖，裸露在外面的手和耳朵上，全是冻疮，瞪着一双大得可怜的眼睛正看着葛晴。
葛晴根本没有细想，挥出去拦车的手对着他微动，这孩子看了，眼睛里先是一亮，但是很快黯淡下去，像是不能相信，低下头，盯着他脚上那双看不出什么颜色的破胶鞋，不肯抬头。
葛晴说：“过来。”
少年听了，抬起头来看着葛晴，脚下微动，像是有点儿犹豫，见葛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心中才敢确定一样，磨蹭着走过来，到了葛晴身边，葛晴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推着少年往里面去，少年挣扎不肯，葛晴硬是示意他进去，两个人磨蹭间，司机转过头来看见了少年，立即摇头道：“不行，他不能上来。”
“给你双倍的车资。”葛晴一边说，一边示意少年进里面坐，自己钻进去坐在他旁边，对司机说：“去市医院。”
司机嘟哝着开车了，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少年，嘴上说着别乱动啊别把车蹭脏了蹭脏了你们就得给我洗车钱——
葛晴懒得搭理司机。
到了市医院，葛晴按照说的，给了司机双倍车资，带着少年进医院里，她来过这里几次，对程序还算是熟悉，挂了俩号，自己进去检查时，让少年在门外等着，所幸医生检查了说没什么大碍，让好好休息开了点儿药就让她走了，她从门诊出来，只见少年靠墙站着，人挤人的候诊室里，唯独这孩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旁人显然都嫌弃他太脏躲得远远地，而他的表情显示他也习惯了别人这么对待他，茫然失落地看着对面，显得格格不入，葛晴走过去对少年说：“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手和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