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洛总觉得南韶君多少有些古怪,只可惜她在将军府势单力薄,只能将疑惑埋在心里。
言情小说的宅斗线,无非就是女主女配相互陷害,男主对女主产生兴趣,然后到女主嫁给男主或者脱离将军府为止。
“烦人,”季洛回到清毓院,猛地灌了一口冰浆,“别来姐妹相杀这一套啊救命,雌竞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姐姐妹妹联起手来才能搞垮臭男人制霸玛丽苏世界!乌拉!
迷迷糊糊地想着,有了些许倦意,耳边秋酒的说话声也逐渐模糊了。
季洛干脆翻身上塌,面朝墙闭上了眼睛。心里杂七杂八地盘算着接下来的情节怎么走。
但好在前期应该没有什么高难度的剧情,无非就是小打小闹什么的……
才怪。
一道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清毓院的安宁。
季洛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时,屋外已经传来惊叫声与哭泣声,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有人聚集到清毓院里来了。
心中涌现不祥的预感,季洛来不及披外衣便赶忙下床。
推开门的一瞬间,火光冲天。
“走水了!走水了!”
院里的小厮手忙脚乱地拎着水桶跑动,那火正来自清毓院的侧厢——掌事丫鬟秋酒的居所。
秋酒那张清丽可人的面容在脑海中划过,季洛的双腿先思想一步朝侧厢跑去,却被几个小丫鬟拼命拖抱住了。
“小姐!那边很危险!”
一个小丫鬟眼中蓄满泪水,只是死死地抱着她,不知道是在呼喊还是在呜咽。
季洛认出这丫鬟是与秋酒平日交好的小姑娘。
一滴眼泪倏忽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好烫。
季洛这才发觉这眼泪是有温度的,小丫鬟哭的梨花带雨。
火也是有温度的,只是那火扑灭时,满目狼籍。
秋酒的尸体却是冰凉的。
两个小厮抬着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走过时,季洛下意识地走上前去。
“三小姐,逝者已逝,您离得远一些,当心这尸首冒犯到您。”一个小厮看了季洛一眼,心道这三小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竞是个不怕死尸的姑娘。
季洛没有理会小厮,仍然探头去看。
秋酒的尸体绝大部分地方被烧焦了,没有完全烧毁的地方也早已血肉模糊。
她真的死了。
季洛不想再去思考秋酒是好人还是坏人,因为无论如何,两个时辰前这个年轻美丽的姑娘还在陪她说话,而现在这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秋酒的生命是真实的。
不是这本书里一个“死”字就能概括的虚拟片段。
季洛突然觉得自己将周围的一切当做一本书、一段剧情、一场梦,是荒诞又残忍的。
无论是秋酒,胤麒,越北望,还是南韶君,都是有血有肉的、真真正正的人,活在另一个世界上。
她此时就身处这个世界,她就是南清洛。
压下心头的不适,季洛,或者说是南清洛,拨开丫鬟,仔细打量着秋酒的尸首。
不对。
南清洛细看那尸首,却发现脖颈上有一道细细的痕迹,要比周围完全烧毁的皮肤浅一些。
“小姐,您别看了。”小厮赶忙为尸首盖上了草席,“当心吓到。”
此时天蒙蒙亮,其他院子里的人也早早地被闹醒了,匆忙围聚到清毓院来了。
“洛儿!洛儿怎么样了?”
秦夫人赶来时发簪凌乱神色慌张,身后跟着脸色阴沉的南韶君。
上下打量了一番南清洛,见她毫发无损,秦夫人才放下心来,朝两个小厮摆了摆手,“还愣着做什么?好生葬了,莫要吓到洛儿!”
“秋酒她……”
南清洛顿了顿,最终把话又咽了回去。
在她查清事情真相之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妙。
“你莫要担心,”秦夫人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这院子不久便能修缮好,改日娘再给你挑个伶俐的丫头。”
南清洛低头看着秦夫人精美的绣鞋,小声说了一句“好”。
秦夫人只当她受了惊吓,便又吩咐丫鬟端些安神的汤药来。
还未等来汤药,慕雪院的人来了。
南慕胭望见秦夫人与南韶君也在,便只是柔声问了几句安好就乖巧地站在了一旁,并未如那日一般亲近南清洛。
“娘,大姐姐,二姐姐,我没什么事,你们也别操心了,回去歇息……”
“操心?”南韶君打断了南清洛的话,“你平日里不争气也就算了,这院里奴役也是疏于管教,你想让将军府为你操多少心?”
秦夫人闻言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暗暗拍了拍南韶君的手背,“君儿!休要胡言!”
“天灾人祸,如何能怪到三妹头上,”南慕胭掩着口鼻轻咳了一声,说出的话更是轻柔温和,“三妹本就受了惊吓,大姐姐这是做什么。”
南韶君的脸色更难看了,怨毒的目光扫过南慕胭柔美的面容,原本清脆动听的声音拉高了许多,竟是有些刺耳:“你少假惺惺的,谁是你大姐姐,别来恶心我!”
一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只是一个笑里藏刀,一个阴郁燥怒。
南清洛只觉得这两人定位相当明确了。
一个高段位女配,一个跋扈炮灰。
但是南韶君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有的时候不过是刁蛮了一些,有的时候简直就是火药桶,一捅就炸。
“洛儿这里刚刚出事,你们姐妹莫要伤了和气。”
秦夫人语气冷了下来,风韵犹存的面容上神态威严,那深沉的目光却是望向南韶君的。
南清洛却没有心思再考量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一门心思只有这火灾。
秋酒一个小丫鬟,为什么有人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害她?
凶手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未免太过肆无忌惮。
是了,肆无忌惮。
南清洛抬头看着院中的三人,心沉了下去。
这场谋杀算不得高明,只要细细探查尸首,总归是能查出些蛛丝马迹的。
是那人觉得没人会追究区区一个小丫鬟的命案,还是——在这将军府中一手遮天,能轻易遮掩过去?
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南清洛垂下眼眸沉默不语,眼底却尽是冷意。
若真是如此,她定是要替秋酒讨个公道的。
她不是生长在这个朝代的人,没有那些等级观念,在她眼里生命都是一样珍贵的。杀人,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尽管她知道,在这个世界,强权视人命如草芥。
“好了,”秦夫人最终敲定,“今日之事莫要再想,你们只把心思放在簪花宴上,莫要丢了将军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