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教头本来想等第二天何大夫再来的时候,好好问问他。
哪知这一等,再无踪影。
其实何舟又何尝不想再练一天,但一出院门就遇到一个老太监,说是要提前拿祷词呈与皇上熟悉一番。
何舟只得回屋铺纸磨墨,在老太监的眼皮子底下,一篇祷词一气呵成,竟是文不加点。
待墨迹干透之后,老太监卷起纸张,悄然而去。
这一耽误,已是日上三竿,本来也可以再去军营。
但不知哪儿散播的消息,说何大夫今日会外出。
许多教坊伶人一大早就守在了雅院门口,这消息传得越来越广,门前的人也是越聚越多。
何大夫很少出门,这样的机会可是难得。
其中女子占了绝大多数,且都姿色不凡,打眼望去,莺莺燕燕,好似进了歌楼。
何舟刚抬脚出门,就被蜂拥而上的人群包围了起来。
有的拉他的手,有的扯他的衣角,有的抱他的大腿,好不热闹。
这些女子大多二八佳龄,大一点的也不过二十出头,胆子却是大的很,再加上大楚民风豪放,甚至有人直接拽着他的手......
何舟自然不敢乱摸乱碰,当下运起沾衣九龙诀,女子们登时觉得手中仿佛抓着一只过油的泥鳅,滑不留手。
何舟从人群中冲出,再次回到雅院。
这进退之际,当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看着外面的疯狂人群,不禁摇了摇头。
如果这沾衣九龙诀的开创者,看到有人用他的功法来从女人堆中逃脱,不知会不会当场抓狂。
看来今日哪儿也去不成了,还好,射艺已小有所成,至于射动靶讲求的手眼心合一,对何舟来说,不是问题。
看着消失在雅院深处的白衣大夫,众女都是目光幽怨,看样子,大有堵不住他不罢休之势。
不远的拐角处,一个胖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正是严继文。
他从父亲那里得知,太子殿下对何大夫不喜,所以他毫不介意来给这小子添点堵。
听说这人昨日去了军营学习箭术,看来对逐鹿一事并无十足把握。
消息是严继文放出去的,人也是他煽动来的,总之,这何大夫今日别想再去练箭。
既然出不去,何舟索性待在馆舍中修行。
入夜时,姬无凡破例没有待在醉仙楼,而是坐在书房中。
不一会,一道灰影缓缓出现。
“严继文今日放出消息,引来一群伶人,阻止何舟前往军营练习箭术。”
灰影的嗓音依旧沙哑无比,听得姬无凡皱起了眉头。
他皱眉当然不是因为影子的声音难听,而是为了这条消息。
严司士是太子的忠狗,严继文更是天天围在左右,他的态度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采诗大夫是大司空的人,太子的人却去给他添堵,这逻辑讲不通,看来奉旨作诗一事确有隐情。
莫非太子与大司空之间生了隙?
这隙在哪儿?又是因何而生?
姬无凡觉得自己的脑汁都要搅尽,手中的笔不自觉地转动了起来。
因何而生?因何而生!
突然间,一道灵光闪过。
姬无凡猛地抓住笔杆,问题就出在这个采诗大夫何舟身上!
人是大司空带回来的,也是她一手推到这个位置上的,察院又跳出来调查,他们之间没事才怪。
姬无凡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继而大笑出声。
这事十有八九跟他想的一样,很好,非常好。
姬无凡提笔,匆匆写了一张字条,“来人!”
一名侍卫推门而入,灰影早已不见踪迹。
“把这条子送去王江陵那里。”
姬无凡刚要把纸条递出,似乎觉得此举不太妥当,随即又揣进了袖口。
“知会那几人一声,今晚醉仙楼,老地方。”
那几人,当然是他的死党。
侍卫领命而去。
四皇子姬无凡在醉仙楼饮酒快活,太子姬无极却在东宫眉头紧锁。
之所以急于确认那日大司空身上发生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英璎是他的未婚妻。
他很清楚,英璎的作法,既是遵父之言,也是听天由命,实际上对他没有多少感情,两人的婚约只不过是政治联姻,可这并不妨碍他喜欢她。
但是,喜欢的再多,也比不上对皇权的争夺。
爱美人不爱江山,都是文人们杜撰出来**的东西,就像说自己无心功名权力的穷酸书生一般可笑。
坐拥江山,自然有大把美人。
那些口中说视权力如浮云者,要么是没享受过权力的滋味,要么是信口开河别有目的。
权力这种东西,只要试过,食髓知味,便鲜有人能舍得放下。
就连那些痛斥霸权的人,有一天也会享受其中。
而在皇权的争夺中,英璎是一把锁,一把将他跟丞相拴在一起的锁。
现在这把锁可能会出问题,姬无极又怎能不着急。
要知道,这可能会带来无数的变化,他只有提前确认,才能拟好接下来的应对之法。
疑心初起时,姬无极并未过多干涉雅院的官职任命,他当然不会为了区区一个采诗大夫,就跟英璎闹得不快。
但是,随着察院的深入调查,发现两人确实有过一段独处的时间,这就很有问题了。
即便如此,他也只是敲山震虎,发了一道旨意送去雅院,想看看英璎的反应,没想到,那边居然一直沉得住气。
可越是沉默不发,姬无极就越觉得英璎心里有鬼,否则早就找他说上一说了。
到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无事生非乱猜疑?这种吊在空中的感觉,让姬无极烦躁无比。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到了墙上。
“乒”的一声,瓷杯四分五裂。
门外的小太监推门进来,刚要说话,就看到太子噬人一般的眼神,吓得赶紧跪在地上。
“大胆奴才!谁让你进来的?!”姬无极吼道。
小太监噤若寒蝉。
“来人!将这个不知尊卑的狗东西给我拖下去,打!”
“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也许是一只靴子,也许是一块破布。
有了这顿发泄,姬无极觉得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些。
但他的耐心也已经到了极点,清明过后,试政就要结束了,这件事必须尽快有个结果。
“来人,召严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