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二月。
中国社会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化,已触及到了更深远的农村。比如说打工,已成为一种社会普遍现象。象吴时杰他们所读的九中,到了高三,五个班就合成了三个班,更多的同学都是读着读着就不读了,都觉得读什么书,早点走上社会,早点去打工挣钱才是正道。
吴家村里的出去好几个打工的,大字不识不一个,一年下来,就能挣一万多,这简真就是个天文数字。后来吴时杰的母亲在一个亲戚的介绍下也出去打了半年工,一个月工资就有七百元,而在家里到那里去挣这七百元,象吴时杰的父亲吴仲书,是个木匠,手艺人,干一天活也就是三十元钱,还必须是从早上干到天黑才回家。
今年的元宵节,下着淅淅沥的小雨,吴家村的烂泥巴路越发的显得泥泞,人走在路上必须穿上“油桶鞋”,稍微不小心就可能因为路滑而摔一个大跤,吴时杰家门口有一家自家的池塘,池塘边栽了一棵桃树,到是花骨朵包着花蕾,鼓胀胀的,几欲要撑开似的。
过了元宵节,意味着就要开学了,这一期是高三的最后一期。“黑色七月”即将是这一届学生一个最重要的时刻。
这三年下来,吴时杰的成绩可以说是一落千丈,变成了班上的中等生,也就是每门课正好及个格,算下来每科平均七十分的样子。吴时杰知道这个成绩去考大学,那无异是痴人说梦,当然,拿个高中毕业证还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吴时杰想和父亲吴仲书沟通一下,高中毕业能不能不读了,去打工好了。
其实就这个问题,吴时杰和吴仲书在学校的时候就探讨过,不过吴时杰没说两句就被父亲骂得狗血淋头,甚至拿出家传武器“竹哨子“惩戒过。
这次欲言又止,吴时杰还是不敢直正面对父亲的手段,只好元宵一过就去了学校。
吴时杰虽然说算不上是学校的“好“学生,比如成绩前几名,或者每门课都考多少高分,但是吴时杰绝对在学校是个知名的学生,原因就是吴时杰能写得一手好字,至少在那些个学生里面,吴时杰的字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也正因为此点,吴时杰荣幸的担任了高中文科班的班长,这个班长的来由不凭成绩,但凭写字而得到的机会。
在学校里,都会有一到几块的用水泥制成的黑板,遍布了学校的每个角落,有些是用来写通知的,有些是有用来出示一些专业科目的内容展示,丰富学生的校园视野,这叫做“黑板报”,是学校文化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当时吴时杰还是读高一的时候,由于经常给学校各位老师代出黑板报,由此声名满校园,很多老师忙不过来,就找吴时杰代劳。
其中有一个叫做秦自立的老师找到了吴时杰,说,你给我写一个东西吧!吴时杰听到老师的吩咐,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后来在秦老师的房间里写的时候才知道,秦老师要评特级老师职称,由于字写得不好,恐怕会影响上面的审批,因此找到了吴时杰帮忙腾写特级老师职称报告。
事实上,这件事情吴时杰做得很不错,不但字迹工整,而且行云流水,一袭行草,看上去是赏心阅目,果然秦老师的特级老师职称也如愿以偿的通过了评级,虽然这不是字写得好才被通过,但确实一手好字是可以助威的。
更没有想到的是,秦老师后来成了高三文科班的班主任,而吴时杰就选择了文科班。
每年的高考安排在七月份的七、八、九三天,所以学生称之为“黑色七月”。
九八年高考又是一个极例,也就是考上大学包分配的最后一年,如果当年考上,国家是给包分配工作的,以此为为最后一届,以后的考的大学生再也不包分配工作。
中国大学生扩招学生潮也正在是从九九开始,换句话说,从九九年开始,除了那些重点大学依然比较难考之外,一般普通的大学大范围放宽标准,考上大学并不象以前那么难了。
秦自立老师是教英语的,一而再劝吴时杰主攻英语,以后考英语系,那时对于高考来说是可以占优势的,也就是说录取的分数线会降低一些。但是吴时杰死活不肯听秦老师的建议,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初三那年一闹,吴时杰对于英语有一种天生的反抗情绪。
当时学校还留行着一句话,不说ABC,照样干革命,革命是没得干了,于是学生们就把它演变成”我是中国人,何必学英文,不学ABC,照样挣大钱”。
秦老师虽然做了几次思想工作,见吴时杰还是不肯,只好作罢,而吴时杰似乎对于高考已完全失去了信心。特别是数学一科,吴时杰已到了崩溃的边缘,高三最后一期基本上只要是考数学,从来没有及过格。
吴志刚在一中则不一样,每次看到桌子上的那个3000数字时,就发自内心的咬牙切齿般的阵痛,家里把所有的积蓄拿出来让他读上一中,如果没有考上大学,就意味着跳出农门无望,那些几乎让倾家荡产的寄读费就全部成了泡影。
吴志刚的心里在想,是一定要考上,并且今年还是包分配工作的最后一年,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的。
吴志刚的成绩一直保持良好的态势,到了高三的时候,成绩基本上保持在班上前十,年级前四十名内,在一中这样的名校,可以说是能得到了一个百分百考上大学的保障,无非是重点本科和普通本科的区别而已。
吴志刚到是和王丽娟的联系少了一些,以前基本上一个月都会有一次通话,现在两个月也未必有个电话联系,不过一个月一封信却是铁定的。
当然吴志刚心里也明白,现在也确实不是想感情的时候,眼下就是高考即将来临,自己整天都是在题山书海之中,也没有时间去思索这些事情,只有晚上从教室回到宿舍,偶尔想起,觉得挺美好的,远方还有一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