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上回刘方强横,客厅气氛异常沉闷。就在宋雷暗自寻思如何化解局面之时,门口护院来报:“外面有人来找陈记陈贵掌柜,正是昨日送帖子的那人,言称有重要物品需亲手交给他。”宋雷吩咐“快请。”
来人正是黄有情,他冲宋雷、志达拱手行礼算是打了招呼,接着走到陈贵身边,递过一只小盒子交给陈贵,附耳低语,说完接过陈贵从袖中取出的合同告辞离去。
陈贵打开小盒子,是一只绿色的玉扳指,取出戴在左手中指上。宋雷记起在绥宁寨市药铺曾见过这玉扳指。那刘方一见到玉扳指,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刘官人,现在我还无资格与你说话吗?”陈贵伸出左手,竖起中指朝刘方点了点,脸上带着嘲讽与不屑的表情。
“你--”刘方那张俊俏的脸涨得通红,本想发怒,但旋即又压住情绪。他不理睬陈贵,转头微笑着对宋雷温和地说:“宋兄弟,那日在二酉山,你说过要做一顿饭菜让我尝尝你的厨艺,可还算数?”
宋雷听他语气温和,眼睛清澈,神色与那日在洞中赏诗一样,便冲口而出:“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日就做了给你尝尝。”
“嗯,还是宋兄弟人好。”他的声音很轻柔。
宋雷觉得他的声音有点奇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志达却是在心里嘀咕:这人刚才还蛮横无理搅乱,此时怎么又有点娘娘腔了?
那刘方端杯欲喝茶,已到嘴边,又放下,道:“宋兄弟,以前我也喝过这种茶,本来很好喝的,今日这茶却难喝得很。莫不是有人拿那假的黄金茶来骗你的。现在骗子很多,你可要当心哟。”
陈贵听他这么说话,脸色黑了下来,张嘴欲驳斥,未料到志达先说话了。志达品了一口茶道:“这茶清醇之中,别有一番芬馥之气,甜润嫩香,如空谷幽兰,骨子里有不饰华丽的君子温润之气,应为茶中上品,刘官人你莫要乱讲。再说,君子应谦谦有礼,刚才你擅拿我们家的合同到你袖里是何道理?”
刘芳一呆,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红晕抹上脸颊。他掩饰一笑:“呵呵,志达兄弟,我不是说这茶不好,是指好东西过了某些人的手就会变味。至于你家合同,我自会还的,不过要等你宋雷哥亲手做了饭菜给我吃了再说。”说完望向宋雷,语气狡黠地问:“宋雷兄弟,你说是不是啊?”
宋雷觉得此人刁钻,不是讲道理之人,心中似有悔意与他相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答应过做饭菜请他品尝,看他吃完了还有什么说的。便开口道:“此时巳时将过,已是快到午饭时间。不知有朋友会来,没做准备,姑且厨房里有什么食材,我就随便弄几个菜将就一下吧。还请陈掌柜与刘官人莫要见怪。”便起身进厨房去,留下志达陪陈掌柜与刘方喝茶。
陈贵本不打算在这里用饭,只是担心刘方留在这里会生变,早有心找理由留下。听得宋雷去做饭留客,便安心喝茶不语。刘方心思自己落了后,顾着如何寻机得手,低头琢磨。
志达见他二人互不理睬,也觉无趣,便道:“两位喝茶,我进书房看书去了。”只留下他二人在客厅干坐。
陈贵见此时无旁人在,便压低声音说话:“姓刘的,你今日为何多事搅局,你就不怕陈公公拿你问罪吗?”他语气严厉,颇有威胁的味道。
“呵呵,陈贵,你算什么东西,今日若不是看在陈公公的面上,杀你犹如捏死一只蚂蚁!”刘方也自是压着嗓子凶狠说道:“这次你们大掌柜心思缜密,抢了先机。不过嘛,最终谁能得手还不一定。”
陈贵刚想用言语回击,听得后院有脚步声,便不做声了。见是两个厨子各自抱着两个大盆,后面还跟着一人左手提着个竹萝,右手提着一只木桶进了饭厅。那两只大盆一只装着饭,另一只装着菜,那菜好像是冬瓜炒肥肉;木桶里好像盛的是白菜汤,那竹萝里放着许多碗筷。他二人在想:请客用不着这么粗鲁,用恁大个的盆装饭菜吧?
那三人从饭厅出来,这才有空朝他两个弯腰鞠躬,算是打了招呼。两个厨子自是回后院去,另外一人径自出前院去了。一会有二十多人跟着那人进来,那些人见到他们两个,有些拘谨,只是点点头,便都进了饭厅。二人这才明白,这都是宋家店铺的伙计与护院,他们是进屋来吃午饭的。
刘方瞄了一眼饭厅里面,见各人自取碗筷到两只大盆盛了饭菜,或站或坐,吃得很香。听得里面有人说话:“昨日是酸菜炒肥肉,今日是冬瓜炒肥肉,怎么餐餐都是炒肥肉啊。”“莫要不知足,你在家里能餐餐有肉吃吗?”“是啊,几位少爷不也是跟我们吃一样的饭菜,他们都没发牢骚的。”“少说两句,快点吃,外面兄弟还等我们吃好了换他们进来的。”
他二人各怀心思。陈贵心想宋家伙计护院居然每天都有肉吃,伙食不错;又想宋家三位少爷平时居然是跟下人吃一样的饭菜,跟别的有钱人不同,实属难得。刘方则不同,他细数分批进来吃饭的人有多少,尤其注意着护院装束的人数。
等那些人吃好了饭,已是正午。有人收拾了桌椅碗筷,宋雷亲自端着几个菜进来,先招呼两人,再喊志达一起进饭厅坐了。
“实在对不住,仓促间胡乱做了几个菜,不成礼数,不过都是我亲手做的。”宋雷搓搓手歉意道。
见桌子上摆了四菜一汤,分别是红烧肉、水煮鱼片、秋辣椒炒油渣、猪油炒白菜、人参红枣枸杞炖鸡汤。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
“酒只有包谷酒,你们看喝点不?”宋雷问道。
他们几个俱是饥饿,皆摇头说酒就算了,吃饭吧。志达起身到后院去唤人打饭来。
在等饭来的时候,门口护院进来禀报有人来访,并呈上拜帖一张。宋雷看那帖子上的名字,写的是北京大兴郑民光。不识,递与刘方与陈贵观看,疑惑问道:“二位可知晓此人来历?”
刘方鼻子哼了一声不回答,陈贵则说:“此乃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郑贵妃的叔父,至于人品吗,怎么说呢,望宋雷少爷慎重。”
“哦,那就是皇亲国戚喽。只是不知来找我一介草民作甚?”宋雷不解望向他二人。见刘方幸灾乐祸地看着陈贵,陈贵撇撇嘴不以为然。
宋雷想:我宋记是经商求财的,对于这些有权有势的尽量莫要得罪,便吩咐护院说:“请他进来吧。”
来者带了二个护卫随从进到客厅。那人年约四十五六,身材矮胖,身穿锦服,满脸肥肉,脖子短粗,大腹便便。宋雷一看,这不正是在吴家男童命案现场宣扬屋子有厉鬼,专取童子魂魄害人那位吗。宋雷拱手道:“不知官人光临,有失远迎。”
来人点点头算是招呼,负手而立,只是打量屋子。一个子瘦高的随从对宋雷说:“宋少爷有所不知,此乃郑民光老爷,是当朝圣上的国舅郑民安的堂弟。”
“哦,原来是皇亲国戚,快请坐。”宋雷客气说道:“不知贵人到我一介草民寒舍有何贵干?”
郑民光也不客气,大咧咧地坐了右首主坐。他手一挥,道:“郑三,你告诉他。”
“是,老爷。”站立在他身后个子瘦高的随从很是得意地说道:“恭喜宋少爷了,郑老爷今日来此,是要送富贵与你兄弟几个的。”
“我等何德何能,蒙贵人看重。不知有何富贵送与我们?”宋雷心想今天真是奇怪,先是知府主动提出帮助自己建厂买地,接着是陈贵与刘方抢着与自己合作,现在又来一个皇亲国戚送富贵。
“郑老爷路过此地,听闻宋家三位少爷皆为才俊,可惜无功名在身。便有意利用自己的关系,帮三位少爷每人弄一个监生,如何?”那唤作郑三的随从说道。
“哦,我们未曾参加过考试,这行吗?再说监生有何用?”宋雷疑惑说道。
“郑老爷说行就行。有了监生在身,你们兄弟就可以做官呀!”郑三口气不小,说完还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宋雷。他哪里知道宋家兄弟无心做官,也不去留意做官需要什么条件。
“谢谢郑老爷的好意。我们几个只会做些小生意,又没多少银子。若真的事成,我们担心没能力感谢老爷。”宋雷淡淡说道。
“不用感谢。”那郑三说:“郑老爷这次路过辰州,要在这里停留几天。老爷听说这里不很太平,觉得你这宅子离衙门近,安全。只要你们请郑老爷在这里住几天就可以啦。”
“哈哈,郑老爷,那你能给我什么功名呢?”说话的是陈贵。原来陈贵与刘方二人在饭厅里一直竖着耳朵在听。陈贵生怕宋雷会答应,赶紧出来故意搅局。
郑民光不认得陈贵,斜眼看了一下他,鼻子哼了一声道:“你是何人,凭什么讨要功名?”
“我姓陈名贵,现在是这房子的主人。你若想住这里,是不是也得给我一个功名?”陈贵一本正经地回答。
郑民光一怔,疑惑地问宋雷:“宋少爷,这房子不是你兄弟三个的吗?”
“呵呵,郑老爷,今日早上确是我们兄弟的,只是刚才变成陈掌柜的了。”宋雷双手一摊告诉他。
“郑老爷听清楚了吧,”陈贵拱拱手道:“我不要功名,郑老爷直接弄个三、四品的官给我当当就得了!”
“陈贵,你胆子不小,居然想要当三、四品大员,待我回去禀报给你主人,看他怎么处置你。”说话的是刘方。他听得外面热闹,忍不住也出来凑戏了。“我说郑老爷,天上掉银子,见者有份。今日我运气好,可以白拣功名与官职。我不像陈贵那么贪心,我只求个五六品的官当当。”
“你们想造反吗!竟敢戏弄皇亲国戚,这可是郑国舅的堂弟。”那郑三发觉几人是在故意耍弄己方,便提高语调威吓人:“小心皇上降罪下来,把你几个满门抄斩!”
“吓死我了!就凭你们?知道我的主人是谁吗?”陈贵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郑老爷几个说道:“我主人是陈钜。”
郑民光听陈贵说出主人是陈钜,脑袋“嗡”地一声吓蒙了。
陈贵见姓郑的那模样,心想:吓死人不偿命,干脆再惊吓到底。于是把手指向刘方:“你知道他的主人是谁吗?”
宋雷很好奇,就连已经回到客厅的宋志达也很想知道答案。
“陈贵!”刘方笑脸突变,横眉向着陈贵厉声喝道:“住嘴!”
陈贵猛的听到刘方怒喝,吓了一跳,不说话了。刘方见陈贵闭嘴了,脸上笑容再起,慢悠悠地走到郑老爷面前,温和对他说:“郑老爷是吧?”
郑民光看到刘方问话,下意识地点头:“我是。”
“若你不想死的话,--”刘方突然大吼:“滚蛋!”。
郑国光吓得身子一哆嗦,赶紧从椅子上蹦起身,飞快往外溜,郑三与另外一人,也忙不迭地紧跟着跑出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