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从去年做研究以来与家里完全断了联系,只有我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就像是雏鸟和母亲在冷穴中相互依偎着一样。母亲为了继续抚养稚嫩娇弱的我,就四处奔波寻找能养家糊口的工作。母亲的夙兴夜寐换来我相对稳定的生活,这时我也能够明白母亲的不易,在母亲回家之前,我总会帮她分担一些家务。
可是好景不长,仅仅是我母亲出去工作的第十五天,下午三点二十七分,母亲为我构筑的理想世界在一瞬间完全崩塌了。父亲离开家之前没有为家中留下一点积蓄,当时强大的医疗技术完全可以挽救母亲的性命,不过在这个残酷的社会中,没有金钱的人便不配活下去;没有地位的人就不配做一个人。我当时深刻体会到了这件事情,看着医生们冰冷的表情,他们并没有因为我是个孩子而同情我,他们只看中金钱……没错,只看重金钱……
没有钱的我因为父亲被国家征用的缘故,我可以受到学费全免、三餐保管的福利政策。不过这种政策并不是国家向学校拨出善款,而是学校自负盈亏进行优惠政策。我当然清楚,那些大人不会白白的浪费这笔钱,他们宁可拿着这笔钱买一些苦力、沙包、或者做些性宣泄的勾当。
我就如同路边露出血与肉的乌鸦,厄运的黑色下闪烁着灾祸的红。在经历了那次由希望转变为绝望的极度悲伤之后,我便只想着要用什么方法死去才能一瞬间结束这种持续的苦难……
我依稀的记得,我真的从楼上跳了下来。可命运总是喜欢看着一个人深处绝望后“灿烂”的神态。其实已经没关系了,没有立刻死去也没关系了……只是再受到一些苦痛,这残酷的一生就会结束了。
我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周围人无情而无趣的哗然,还有渐行渐远的救护车的铃声……可能这个世界,真的是完全由金钱所操纵的吧……
“醒醒,醒醒!”当我再次睁开眼时,我不在家中,不在小区内冰冷的石砖地上,也不在本应该救死扶伤、实际弃人而去的医院中。我被绑在实验台上,不知为何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面前模糊的身影好似电影中看到的科学家,他拿着一根粗大的注射管,将其中浑浊不堪的液体注射进我的身体中。
“孩子……对不起,是爸爸对不起你……不过现在你将迎来重生!我会带着你到大城市去住,让你再也不用受到那群牲畜带来的痛苦。”科学家说着,情绪由开始的悲伤逐渐变得狂妄,最后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能感觉到液体进入身体中的那阵灼烧感,似乎整个身体都在顽强排斥着不明液体中含有的成分。不过这阵灼烧感对忍受数月凌虐之苦的我来说不足挂齿。注射药剂后,我感觉到了困意,想要睡却又不敢睡。不过最终我还是屈服了身体的应激反应,随后便彻底失去了自我。
“然后把身体交给了一个你毫不知情的存在,是不是?”场景回到崔婉婷的内心世界中,全身金光的X博士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孩子,爸爸也是为了你好,只有蝮蛇,才能拯救当时的你,才能让你彻底抛下过去的苦痛……”
“所以说,父亲……你一直都有没抛弃我和母亲……”
“傻孩子,爸爸我怎么可能抛弃你们呐。我只是实验做得太多了、太隐密了……说句实话,自从我得知妈妈过世之后,我便后悔追求这份虚晃的科学荣誉了。倘若我抛弃了你,我又为什么用尽浑身解数将你复活,然后重构你的希望和未来。”
崔婉婷低下头来沉思片刻,正当X博士再次将手伸向崔婉婷时,崔婉婷突然伸出利爪,一瞬间刺向那道慈祥的金光。
“擦~”X博士的构筑由于这次攻击开始崩坏,他渐渐地粒子化,随后四散而去。
“重构希望和未来?重构命运是神才会做出的事情,而不是我的父亲!”崔婉婷猛地站了起来,心中世界的她似乎寻得了身体内的潜在力量。
“哦?是么……不过你算是猜对了一半。我并不是你的父亲,但我也不是神,却可以彻底改变你对于这个世界一生的价值。”X博士消失后,在崔婉婷内心世界大环境下鸣响的男声再次出现。
“那我算是明白了。”崔婉婷意味深长的看着光芒消失的地方,随后伸出手指意图指向声音背后的那个男人:“其实你才是一切的元凶吧,创造出我们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然后美其名曰‘补完参与者’,实际上只是你想要占领地球的工具吧!”
“哦?小姐,拜托先看清楚局势……如果我们不采取必要的措施应对十二年后那颗宛如脱缰野马的陨石,人类迄今为止建立起的文明将不复存在。况且,想要独占这颗星球的,是那个想要把你们全杀光的机器,而不是我们。”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们的话么?之前我对你们言听计从,只是因为被你们口中的病毒操纵了而已,但是现在……”
“不,很遗憾地告诉你,这里是你自我意志唯一能够存在的地方。我只是来自你内心世界之外的访客,特地来拜访你罢了……”
“这……这……”崔婉婷的眼神顷刻间就被一种迷茫和无助所充盈,她尝试唤醒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意识从内心世界引渡到外界,可一切都只是徒劳一场。
“怎么,还是不相信我所说的话么?”
“谁……谁会相信你们这群野心家沾满恶臭谎言的嘴。”事到如今,崔婉婷还在坚守着她内心最后的倔强,或许是因为她曾经不堪入目的童年经历,亦或许是长时间囚禁在冰冷内心世界后产生的外界排斥。总而言之,人类补完计划在她的内心中,是不可能被接受的。
“野心家?这句话说的也没错。延续人类文明的火种,在这个宇宙的固有法则下,便是一种狂妄至极的野心。我很欣赏你的觉悟力,崔婉婷,所以我会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哦?不妨说说。”崔婉婷轻蔑地笑着,似乎已经表明了自己内心的态度。
“不过这也由不得你。蝮蛇主导你的身体是一定的,不过你可以选择将你的意识和蝮蛇融为一体,由你来操纵蝮蛇,从而重新获得自我的控制权。”
“那代价是什么。”崔婉婷直截了当地问道。
“代价?”那声音顿了一两秒,随后发出酣畅的笑声:“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你控制你自己的身体,谈何代价?”
“若没有代价,又是什么指示您来见我的呢?”
“我只是前来唤醒真真的你,最纯粹的你。你有没有想过,你童年时期经历过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梦境?那我好好问你,梦境会让自己感受到苦痛吗?会让人感受到绝望吗?你们全都是一群白痴,一群白痴啊!”崔婉婷大吼着,心中压抑的悲痛和绝望经过长时间的变质,渐渐成为对所有人的憎恶和愤怒。
“但真正的你并不是如此自卑自惭,以至于成为现在患有严重妄想的精神病人。睁开你的双眼吧,该醒醒了……以你面向世界的姿态苏醒吧!”
“轰隆隆~”那个完全由崔婉婷自我意识构成的心之境界顷刻间出现一道血红色的裂缝,一只人手模样的物体从缝隙中探出,一把抓住崔婉婷,随后准备将其带出这片世界。
“可恶,你到底做了什么!难道你准备采用强取的方式夺取我的身体吗?”崔婉婷恶狠狠地说道,随后用尽力气朝着那只人手咬去。不过被啃咬的痛感却离奇的出现在崔婉婷的手上。
“女士,你可能还不清楚你现在的身份,那我就毫不隐瞒地告诉你吧——你仅仅是残存在崔婉婷记忆深处的意识而已。一切负面情绪因你而生,一切私人情感也与你相关。我这次来的目的正是为了将这份情感彻底的抹除掉。从这里伸出的手,便是你自己的,而你自己已经完全接受了补完,与蝮蛇融为一体了。”
崔婉婷瞬间懵了,她看了看那只属于“自己”的手,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当你彻底从这个孤魂野鬼之地离开时,悲伤的世界将会融化,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盎然生机,而你将会光荣地成为真正的自己。人类补完计划,必须要一个淋淋尽致的、完整的人才能成为成功的先导啊。”
那阵声音越来越小,抑或是说崔婉婷残存的消极意识越来越模糊,曾经在童年阴影的壁垒下成长的崔婉婷,最终和主导自我的蝮蛇融为一体。在最后一瞬间,崔婉婷似乎放弃了自己仅有的底线——可能她也认为,童年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罢了。现在想想,崔婉婷自己除了一同作战的“战友”、以及言听计从的上级外,还有谁存在着呢……
“醒来吧!补完态·蝮蛇!”
再次苏醒的蝮蛇,即将担任人类存亡关键难题的解答。他将和白兔一起,并肩试探着“人类”这个物种无穷的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