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娘扫了眼神色各异的姑娘们，唇边露出了一丝讥笑。她将手中的银两抛起来又接住，铜板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听起来像是得意又刻意的炫耀。
“瞧见了？那丫头的下场这么惨，你们都不想走上她的老路吧？都好好跟我学着，以后指不定能再出那么一两个祝凰。就算你们到不了祝凰的位置，这歌舞坊中的宾客如此之多，也不怕你们没有差事可做。若是你们不听我的话……”十三娘将手中的银两拍在桌上，声音立即尖利起来：“那你们的下场，可能比她还要惨！”
最后一个“惨”字，十三娘刻意加重了音调。而不出所料，几位胆小的姑娘们吓的登时跪坐在地上，更有甚者还忍不住崩溃大哭。
十三娘见自己的施压起了效果，也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站起身子走到了几位坐在地上的姑娘面前，将戒尺抵在其中一位姑娘的下巴上，强制着她和自己对视。
“站起来。”十三娘直直的盯着那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言语之中丝毫没有怜惜的意思。
闻言，那姑娘便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她连泪水都忘了擦，赶紧摆好站姿，硬生生忍住了自己的呜咽声。
其他几个姑娘见状，也急忙站起了身子。因着她们都被吓得不轻，脸色苍白的没有血色，身子也是一个劲儿的在发抖。
云窗默默的看着十三娘的所作所为，虽然也有些害怕，但是终归不敢有所动作。她现在进入了歌舞坊，势单力薄又年龄尚小，只能乖乖听话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而那些敢忤逆十三娘的姑娘们，下场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惨，云窗即便再傻也不会跟十三娘对着干。
好不容易站完了两个时辰，姑娘们又惊又吓再加上体力不支，自然是都瘫软在了地上。云窗在太清观里上蹿下跳的，体力比那些瘦弱的姑娘们好些，也只是觉得两条腿没有力气，外加手臂酸痛罢了。
而早早就被特许休息的二小姐此时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她端正的坐在红木椅子上，那个坐姿一连保持了一个多时辰，好似根本不会累似的。
十三娘见教习已经结束，便将二小姐请回了队伍中。那二小姐站起身子袅袅婷婷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扭头看了眼一身汗水的同窗，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神情。
因着天色已经泛出青灰色，歌舞坊中的油灯也逐一点了起来。挂在房檐上的灯笼也被小厮点亮，红彤彤的忽明忽亮，看起来喜庆之中又透出一丝衰败的影子。云窗抬头看着那裹着火红油纸的灯笼，心中猜测什么时候这些灯笼才会被替换。就像那些歌舞坊中迎客的舞女们，是不是也忌惮着初进坊的少女？
看着天色已晚，也到了姑娘们吃饭的时间。十三娘带着几位姑娘从教坊走到膳房，之后挨个给姑娘们分发晚饭。云窗接过饭碗的时候，见碗中只有清汤。下头沉淀的大米似乎只有几粒，少的几乎不用咀嚼就能直接咽下。
以往云窗在太清观时，晚饭虽然是素食，但是分量可是不少。光那菜食就有一大碗，而清粥更是喝完就能再填。可是如今到了歌舞坊，伙食的质量完全大变样了。且不说这歌舞坊如此繁华根本不缺钱，就云窗每日练习耗费的体力，这些清汤也是补不回来的啊。
十三娘注意到姑娘们异样的表情，立即皱起了眉头。她拿出戒尺敲了敲桌面，厉声说道：“愣什么呢！你们赶紧吃完饭，等下还有别的东西要教你们。”
瞅着碗里可怜巴巴的几粒大米，云窗纵然再饿也张不开嘴。就算路边施舍叫花子也没有这么膈应人的，十三娘这歌舞坊开的这么大，连一碗清粥都不愿意给。
“十三娘，这粥……不是，这汤，是不是有点太稀了？”云窗抬眸看着十三娘，言语都是小心翼翼的。
“稀什么稀？你都这么胖了还想着吃多少呢！人家受官家追捧的姑娘们一天可就吃一顿饭，你们能有这米汤喝，都是念在你们刚进坊的份上才给的！”十三娘不耐烦的说完话，直接将云窗的汤碗打翻，又一脸讥讽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几个丫头中就你最胖，你要是不把一身肉给减下去，今后连米汤都没有你的份！”
说完话，十三娘叫绿染和红拂看着姑娘们吃饭，自己转身就走出了膳房。云窗呆呆的看了眼泼在地上的热汤，又看了看那洒出去的几粒大米，心里实在是难受的不行。
等到几位姑娘吃完了饭，绿染和红拂两人将她们带到了一处新地方。绿染告诉几位姑娘，这个地方以后就是她们住的地方，名字叫怀梦阁。大致解释清楚之后，绿染就推开了房门，将姑娘们带进了房间。
要说这歌舞坊修建的十分气派，连居住的地方也是不输府宅的。房间里的墙壁上挂满了歌舞坊历任头牌的画像，似乎是为了激励姑娘们向着头牌的位置努力。而云窗见到那铺着织花素锦的棉被，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几欲睡去。十三娘说了些什么她都没听清，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看起来非常舒服的床铺。
十三娘说了一通话之后，指了指一旁摆放的木盆。那几个盆里的热水还冒着热气，盆沿上还挂着一个崭新的脸帕，一看就是刚刚才准备好的。
新进歌舞坊的姑娘一共有八个，如今有一个被卖了出去，只剩下七位姑娘了。云窗细细数了数那些摆放整齐的木盆，发现刚好有七个，正是为她们所准备的。
据十三娘所说，歌舞坊的姑娘们不仅外在要有不凡的仪态，内里也要兼修。而这洗脸就是第一步，姑娘们要用歌舞坊规定的步骤来洗漱，这样才叫做有体统。
经过十三娘仔细的示范，姑娘们也纷纷拿起脸帕开始自行摸索。她们不停的重复同一个动作，似乎是失了魂的娃娃一样，看起来麻木又疲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