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声携卷着黑气在空中飘荡,三行拾起落在身边的长剑严阵以待,无论先前发生之事是梦境还是现实,一切都应谨慎为先,若再有白面人那样的高手出现,自己难保这次会不会真的丢了性命。
脚下的原本坚实的土地似乎变得有些柔软,三行感到有杀气从地底传来,一只大手突然从地下破土而出,狠狠抓住了三行的脚踝。
三行想要挣脱,可那手掌这方死死钳住三行,令他一时困在原地无法行动。而此时四周不停传来或近或远的破土之声,三行向周身看去,只见着一个个可怖的人形身影,正从镇魂碑四周的土地里缓缓爬出。
那些怪人周身遍布骇人的伤口,有的缺臂,有的少腿,有的脖子折断,脑袋无力地耷拉在肩上。他们手中拿着锈迹斑驳的各式兵器,行动却与常人无异,只是眼中没有瞳孔,唯有大片眼白,情状便如从冥府复生到阳间的饿鬼一般。
那些怪人察觉到三行的存在,一个个如野兽般嘶吼起来,随即持兵刃便向三行杀来。三行被禁锢在原地无法躲闪,只得随意挥剑抵挡。而那些怪人虽看似没有理智,但身法武学皆有门道,一招一式使得有模有样,只三人在周身围攻,便打得三行有些手忙脚乱。
“对方人多势众,我虽坚持得了一时,但时间一长,此消彼长,实属不妙,眼下之计,需得先行脱困才行。”
三行心中如此想到,于是真气流转,汇聚在脚底涌泉穴,使劲向上一跳,一股巨力传到地下的手掌之上,竟生生地将那手掌的手臂扯成了两断。
三行腾空而起,落在远处与敌人拉开了丈许的距离,也不进攻,转头便往身后的巷子里钻去。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常人与鬼怪角力,岂不是自寻死路?吃过大亏的三行不想再体验那近似死亡的绝望,急忙寻路脱身,心下想着赶紧去到客栈叫上傅雨逃离此地。
这条暗巷似乎格外幽长,三行疾行了好一会,还未看见出口,心下正生疑惑,却忽感头皮发麻,似有一阵寒风自上而下吹来。他急忙稳住步伐,身体不自觉地后仰,不及抬头向上看去,一柄双头带刃的水磨禅杖已从天疾降至三行面前,锋利的刀刃砍入地面,生生挡住了三行的去路。
只差三寸,若不是三行方才及时止步,他的脑袋便会被那禅杖狠狠削下。
“残暴恶徒,还吾命来!”
空中传来低沉的叫喊,一个穿着残破僧袍的僧人,双手合十,单足落在禅杖的月牙刃上。他的皮肤如枯木般破碎零落,双目中没有眼球,看得教人惊骇不已。
三行下意识地后退,忽觉肩膀上一沉,斜眼看去,竟有一个光头头颅此时正搭在自己的左肩之上看着自己,而那双目猩红,表情扭曲,嘴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哀鸣,似是十分痛苦的模样。
一股寒意从头顶直窜至脚底,三行迅速侧身,那头颅滚落下去,却没有落地,而是径直飞到了三行身侧某处。
三行转过头,只看见惨白的月光照下,又一身着破旧僧衣的和尚正缓缓朝他走来。
那僧人左手托着头颅,右手持着一柄泛着冷光的短柄戒刀,而原首部却空无一物,只留下一个碗口大的“伤疤”。
这时,只听得无目僧人一声大喝如雷霆震动,他手捏虎爪,脚踢禅杖,飞身而来直取三行命门。三行做出应对,以剑刺掌,可那僧人偏偏不躲,手掌狠狠握住了三行的剑刃。三行一惊,想要抽出剑来,却已然动弹不得。
“法明师弟,莫要留情,杀!”
无目僧人向着前方的无首僧人大喊,三行只觉这名字十分熟悉,不及细想,便感身后一凛,只觉一股刀气自头顶袭来,亏凭得他反应迅疾,迅速侧身靠向墙边,方才闪躲过无头僧人的一式“力劈华山”。
三行弃了长剑,双掌一左一右同时打出,磅礴掌风登时推开了两个僧人。只可惜三行不懂什么高明掌法,故这两掌也并未对敌手造成什么伤害。
此时漫天哀嚎之声又起,三行向巷子两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方才镇魂碑处那些如饿鬼般的怪人已经涌进巷道,将左右出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糟了,我对付这两个僧人尚且吃力,这回被这不知多少饿鬼堵了门,困在这狭窄地界中,该如何是好?”
三行脑海中突然映出傅雨的相貌,想她若是在这,或许就能想出解困之法。
三行刚想到这里,一侧的无目僧却已拔了禅杖挥舞而来,三行弃了兵刃,这方只得闪躲,好在长兵在狭窄地形施展不便,无目僧一时奈何不了三行。可那无首僧很快也加入了战局,一手短柄戒刀使得虎虎生风,刀影围拢三行周身,令三行在巷道中难以回避,破绽渐生。
几次刀锋贴着肌肤头顶划过,三行意识自己不是二人合攻下的对手,于是纵身一跃,想要脱离二人合围,却没想一干怪人早已在一旁蓄势以待,刀枪剑戟一时如漫天星斗般招呼而上。三行全力拂手一挥,硬生生地将大多兵刃打落别处,可仍不免被少数兵刃刺中,登时血流如注,疼痛不已。
“不管了,不管了!”
看着自己身上猩红渐染,绝境中的三行捡起方才打落的一柄锈剑,不顾章法地发疯似地挥舞起来,一时真气四溢剑芒闪动,只看得幽暗的巷子里火花四溅,许多怪人被长剑扫中倒在地上,如此竟也被三行扫出了一条通路。
看准时机,三行如流星般冲出,此时自己内力已经所剩无几,全凭着一股求生意志苦苦支撑。
飞奔了半晌,身后终于不见鬼怪踪影,三行以手扶墙,大口喘着粗气,方才留下的伤口鲜血直流,随着汗水在衣服上晕染开来,此时的他已然成了一个血人。
现在还不能停下!
三行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扶着墙又走了起来,此时他内力枯竭,气力也已渐渐不足,可这幽暗小巷便始终像是无止无尽一般,永远看不见出口。
漫天的哀嚎声渐渐平息,可耳边又传来那曲调怪异的琴声,忽地三行肩头一沉,目光瞥见之处,竟又是那无首僧的头颅,只是这方他的神情不再痛苦,而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三行。
“你以为你能逃得走么?”低沉的声音传来,另一张失去双眼的脸,从地底慢慢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