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轩一语惊得傅雨三行半晌说不话来,就连那一向处变不惊的龙隐,此时都在怀疑是不是有酒水灌进了耳朵。
傅雨一双圆眼扑闪,小心翼翼地说道:“萧前辈此言当真?还是说……去醒醒酒吧。”
萧轩却无比严肃:“我素闻绕梁阁琴功神奇,可用琴音医人,亦可用琴音杀人,此与医道相符。我专研医术已逾三十载,如今遇上瓶颈,如若没有外物刺激灵感,于此道怕是终生止步不前了。”
听萧轩这么一说,龙隐当即心中了然,萧轩所言自是不假,只是其中还有隐情,是与他那妹妹萧沅有关。
话说萧沅之所以为朝廷效力,一部分原因是宬中好友极力相劝,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御书宬内所藏医书众多,萧沅为精进所学,自是不愿错过一观众医典的机会。而萧轩始终介怀家族与朝廷的陈年恩怨,因而无法认同萧沅的行为,于是便与她立约每三年于天和山顶较艺,以证明家传医学已是医道巅峰,为了精进所学而投入朝廷是愚昧之举。
而这场比试从立约到如今已有八年时光,第一次萧轩以年长经验小胜萧沅。可第二次萧沅便从古籍及宫廷御厨那里学会了药膳相合之道,胜得萧轩措手不及。如今这一年后便要进行第三次比试,萧轩说什么也得争回脸面,可自觉医术与两年前相比并无提升,正因此烦恼忧愁之际,那隐世已久的绕梁阁门人却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想到妹妹既能以食辅药,自己为何就不能以乐辅医呢?于是他当下做了决定,说什么也要拜眼前的年轻女子为师。
傅雨陷入沉默,萧轩给龙隐使了眼色,龙隐明白他的意思,开口对傅雨道:“姑娘不必纠结,萧兄人品龙某可以保证,如若绕梁阁没有什么特别的收徒规矩,不如便卖本人一个人情可否?”
傅雨又做了一番思量,这才回应:“萧前辈若不介意你我年岁之差,这事便未必不可行之。”
萧轩眉开眼笑道:“当然不介意,傅姑娘便是个垂髫小儿,这师我也可拜得。”
听红脸神医这么一说,三行傅雨对其好感都增了一分,摒弃长幼之见谦虚求学,这可不是哪个世外高人都可以做到的。
而看到萧轩此时难掩兴奋,傅雨眼珠一转微笑道:“那再好不过。不过既然如此,除了医治三行经络,前辈还得答应我几件事。”
萧轩一愣,说道:“小妮子这般狮子开大口可不地道。”
傅雨笑着回嘴:“彼此彼此,而且这几件事于我而言很是重要,但对前辈而言,可能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萧轩于这番言论很是熟悉,听在耳中却是有些刺耳。
“唉,你先说说!”萧轩有些无奈。
三行看着萧轩神情,想起傅雨与其先前的对话,嘴角难掩笑意。而看向龙隐,后者此时也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萧轩,微笑着微微摇头。
傅雨学着萧轩正色,恭敬地行了一礼:“其一,还望萧前辈收我为徒,授我医术。“
萧轩一听微微皱眉:“这倒好,我若答应,你我互为师徒,这还讲什么辈分!”
“前辈不允?”傅雨问。
“允!”萧轩一挥衣袖,随即笑出声道,“我萧轩又岂是拘泥这些小事的人,你这小妮子机灵的很,算得上是一块璞玉良才。”
“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萧轩又说。
傅雨点头,把三行拉到身边:“这剩下的两件事前辈答应其一即可。”然后她将三行失忆一事告知了萧轩,望他能帮忙一并治疗。
萧轩闻此,走到三行身边,细细检查了三行头颅四周,却没发现伤口,于是摇头道:“小子脑袋四处没有受伤的痕迹,这失忆症很可能是心病,而若是心病,以老夫之力便医不好。”
“那该如何是好?”三行傅雨异口同声道。
萧轩略作沉吟,对三行说:“依书中所记,古来失忆者寻回记忆,多得寻访故人故地,或是多与其说说过去发生的旧事,其中也许便有某样事物或是记忆片段可以刺激到失忆者,使其恢复记忆。但也还有种情况,便是一些事情是失忆者不愿想起而选择性失忆的,若小子前半生一直活在痛苦之中,有大的打击使你失忆,那除非你放下心结自救,不然这记忆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三行道:“前辈是说晚辈的失忆症也许是自我保护所致?”
萧轩沉声:“未必。但人生多有烦恼皆因往事而起,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你现在如此,未必便是件坏事。”
三行明白了萧轩所言,但还是坚定了眼神说道:“多谢前辈开导,只是三行失去记忆,内心便有一隅永远被空虚占据,这种滋味很不好受。若能侥幸寻回过往,痛苦也罢,开心也好,三行都不后悔。”
身后的龙隐闻此,又有故人往事涌上心头,眼中的三行竟渐渐有人他人的模样。
而萧轩则对三行微微颔首:“你既已有决心,我便不再多言了。”转而向傅雨说:“傅姑娘,你且说说那最后一事吧。”
傅雨答应,目光却瞥向了龙隐,说:“萧前辈若是不能助三行恢复记忆,那我们便只得日后寻访他人以求帮助。而我二人行走江湖,路途中难免遇着危险,三行虽内力深厚,但却不懂内功,更全然不会什么高明外功。所以这最后一事,便是希望萧前辈能够说动龙隐前辈,待三行伤愈之后,教授三行一月的武艺。”
三行听了傅雨一席话,想到她事事为自己考虑周到,心中一时说不出地感动,再看向女子侧颜时,心头不由悸动,脸颊竟有些微微发热。
萧轩听了傅雨的请求,觉得此事虽然合理,但龙隐已十余年未收新的弟子,自己若不开口求个情,龙隐怕是不会接受。接着便要开口,拿两人这几十年的交情做些文章。可那龙隐却先说道:
“这种小事,姑娘有何必过问萧兄,我看三行小弟与我颇有缘分,先前便琢磨着收他为徒了。只是怕三行兄弟眼高,看不上我这一条手臂的半吊子剑客。”